《日食》文/马志君

显示全部楼层 · 2020-2-18 08: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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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食】文/马志君

                         （十二）

          玲，轻松，惬意，无与伦比。小旅馆里，她学上海人，把洗了的所有衣服夹在竹杆上，尽可能长地伸出窗外，然后看着那些五颜六色在春的微风里摇头摆尾，垂泪雨滴。她看到楼下有人抱头跑了过去，她偷偷笑出了声。整理衣服时，她一遍一遍整齐地叠着，也第一次闻到了衣服散发的香香的太阳味儿。生活原来是这样，竟如此细腻，温馨，悠远，安静，美好。
          春的太阳，暖暖的，风也是暖暖的，携着奇妙的海腥味，从阳台吹过。远处，可以看见一团团白云，变换着形状，在五光十色，形体百态的楼顶周围绕来绕去。那些新建的楼群一波高于一波，尽可能无限远地向外延伸。上海在升腾，飞越，在赶朝纽约，东京，在又一次傲然立于世界之林！‘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到处都是这样的标语，口号啊！
         玲，她在阳台坐了很久。
         紫君说他要出去，看看什么的，建议玲也独自随便走走。玲怕一个人不认路，可紫君已经给她一张简图绘好了，在什么地方倒几路，什么地方休息，如厕等等。
         “有一点，”紫君说，“记好了，出门前要把自己清理干净，否则，会憋死你的！”
       “那么严重？”
         紫君笑了笑：
        “有个新疆人憋了一天，好容易熬到天黒，找了一个角落，他刚要掏出来，两个上海人走了过来，‘你在干什么！’上海人大吼一声，‘那里不能小便的！’‘ “咋啦（了）？谁小便了？’新疆人慢悠悠地说，‘我们新疆冷（人），我们出来两个月了，我们死鸡（自己）的东西死鸡（自己）悄悄一个人看一下不行吗？” ”噢？’两个上海大惑不解，‘行...！行...！这新疆人怪噢，’上海人说，走了，‘还有隔一段时间要看看自己那玩意儿的习惯！”。
         玲笑得前仰后合，推了紫君一把。
        “是你自己编的吧？！”
        “不信？”紫君也笑了，“那你到时候“死鸡”給上海人编吧！”
         玲，最终还是按紫君的安排独自一人出了门。她也想清静一下，理理思绪，轻松轻松。她换上了前天在四川路紫君帮着給选的浅色羊毛衫，白色半高跟皮鞋，給隆起的高高扎在一起的短发配了一幅漂亮的蝴蝶结。她让紫君也换了新的流行的矮领夹克衫。
       想到是一个人了，玲心里又伤感起来。
      “我怕回不来了，”玲说，抱住了紫君的肩膀。
      “怎么会呢，”紫君拍了拍玲，说笑着，把玲送出了旅馆。
        三月的上海，气候有些反常，像是早春的一种。明亮而净得出奇的夹在楼群中的天空，像一条蓝色的袋子或小河，从玲的头顶流淌而过。玲小心翼翼沿人行道走，偷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每个人都在匆匆赶路，每个人都像是心事重重。虽互不相识，却每个人又都是那样和善亲切的目光。她想起这以前的一些往事，小镇，异样的眼神，母亲的斥责，两个姐姐的抱怨，自己的慌张，恐惧，高一脚低一脚的步伐，无助与空洞的心。一切都是那样朦胧，那样遥远，混乱，零碎，不真实，像一场虚幻的远去的梦，而又都一一清晰可辨，若在眼前。
         在经过一个小弄堂时，她看到了那些石窟门的屋子，安详地坐在竹滕椅上，安度晚年的老人；仔细清洗蔬菜、螺丝，穿着随便，却很得体的上海女人。她看到屋的门就朝大街开着，行人能看到屋里床上的被子，枕头，睡懒觉的猫。
        坐在屋门口，就能逍遥地欣赏从你眼前路过的每一个人啊！
      “住在这里，过一种朴素，无人知晓的生活，与紫君白头到老，那该多好啊？”
        “紫君，我什么都不要，就你，我的整个生命！”
        玲走着，想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忘路了。
          在南京路与西藏路的交汇处，依照紫君的图，她找到了有名的上海第一百货商店。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她没有进去。她急匆匆赶到外滩，乘55路，回到了旅馆。
（未完，待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