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贡内斯诗歌精选《群山自黄金》《高塔颂》

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Leopoldo Lugones，1874一1938)，阿根廷诗人、小说家及历史学家。生于科尔多瓦省里奥塞科城，23岁发表诗集《金山》而成名。西班牙语美洲现代主义文学代表，无可争议的语言大师。翻译过荷马的《伊里亚特》。著有诗集《金山》、《伤感的月历》、《里奥赛科谣曲》等。其短篇小说收在《故事集》、《奇异的力量》等集子里，对他的同胞博尔赫斯、科塔萨尔等人的创作都有所影响。“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曾经是，现在依旧是阿根廷最伟大的作家。”（博尔赫斯）

《群山自黄金》，[阿根廷] 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 著，张礼骏 译

卢贡内斯被誉为与鲁文·达里奥并称的拉美现代主义文坛两大旗手之一，“词语中的阿里巴巴”；这位阿根廷作家第一部中译单行本的面世为西语美洲文学的宏大版图补上了重要的一片。（范晔）

群山自黄金－引言

是静默与思想的石柱，

在行进。

潮汐唱着低声的歌

应和远方世界传来的旋律；

远古树林间的喧嚣，

好似在长形坟墓下

巨型关节的声响；

勇敢的游牧民族无声地逃向

收获葡萄的红色季节。

结束战斗的最后一下斧砍

回响着至上的思想，

或是雪松或是巨人；

游牧部族凭借胜利的双足

无法触及高塔，战争的风声。

一切

巨大、威严、英雄般的事物：

征服的喊叫，潮水的声响，

在静默和思想的石柱中涌动

诗人见其从洞穴中拔地而起。

太阳是它的尖兵！

永恒的道路上

大踏步行走，与历史碰撞。

是无形的黑暗列队。

但晨曦控制着黑暗的队伍，

像一朵潮湿的玫瑰缓慢升起

花瓣是落下的金雨。

诗人吹响号子

朝向行进的石柱；他的话语回荡

如同装满铜流的炼炉。

羽翼强劲，气息深沉

好似肩膀捆上了大风。

是光辉，是黑暗。

金发之春选其为夫。

他卧在山巅的花间。

百花吻他换得韵文。

阳光将他胸脯染成金色，上帝朝他微笑

没有比这更为崇高的微笑，

充满神性，从群山深色的影子里剪出

白洁的十二宫图。耐心在臆想的大马士革铁砧上

打铁锻造胸甲和头盔，

寂静守着炉火用铜和阴影轻揉着话语

最终在炭火中变得温和。

为了让人们的嘴，可以够到

他的耳朵，静矗在两块石头间

好似一只温和的巨鹰在倾听，

人们相信灵魂与名相在同一水平，

还有头脑。伟人和大山

必须永远屹立不倒。从洞穴

到山顶，奇妙的声音。毛虫

藏身草间，难以觉察地逃脱，

看见巨鹰，心想：你是庞大的怪兽，

老鹰！然而，巨鹰没有看见毛虫。天空

美丽而神圣，对于云朵的恶行

他置之不理。天空是上帝的前额，

在永恒的宁静中悬挂：

昏暗中满布繁星，那是上帝在思考。

天空在一张张被照射的脸上出现。

不论清晰，或神秘

或恐怖，都能承受折磨敢于牺牲。

并非无耻的行为！撕开一朵百合

玷污一颗星星；古老的宇宙

为花朵和星星哀叹，带着至上

无漏之爱。爱的谜题！伟大的主

不愿让任何人悲伤。

悲痛之火赞誉了所有的名字。

（淌血的耶稣，闪烁；悲伤，和凡人一样流汗。）

英勇的红酒不知悲伤。

人类啊！不要在伟大的头上吐唾沫。

当本可以成为伤口时别做污点。

铁在燃烧的锻炉深处忍受痛苦。

但至今无人见过铁的泪水。

诗人是自我放逐中自己的明星。

他的头就在上帝边上，和所有人一样，

但他的血肉是生命中宇宙黏土的果实。

他的灵魂是同一枷锁的奴隶，

但他的额头闪耀着语言的完整性。

每当他的一根石柱，在历史中

划出新的付出与胜利之路，

他就开始新的征程，将灯火的痕迹

留在身后，好似星星的脚步

不祥的夜晚，阴郁的号角声，

马鬃上悬挂着暴风雨

精干的群山如同庄严的瘦骨：

奇人之子，圣灵

的和谐医师，

在黑夜之巅高歌。

（云雀和太阳一样：

主宰天空，一同升起。）

巨物之声如同战争中的火车

车轮滚滚犁开大地。

小号般的嘴为流血的伤口

歌唱，撼动了巨石和大海的灵魂

雨果的脚跟把帝国驷乘

奥林匹克之马踏得疲惫不堪；

如同来自旭日镀金的海洋，

从长发间可以看见晨曦浮现。

但丁用灵魂照亮深渊。他思索。

在黎明与夕照间升起一条长廊。

身负瓦砾与困苦：

肩扛群山与黑夜走过。

张礼骏 译

*本诗节选自《群山自黄金》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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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颂

一

我歌颂：高塔，世纪的荣耀，大地的装饰。高塔望见远方，高塔歌颂铁与砖石的优美艺术。巨形的高塔有百张完美无缺的口舌：百张口舌，即那些塔钟，熟知一种神奇的语言，用铜与信念的话语，向星辰诉说消失的宗教礼仪。

二

神圣的歌曲浸染了石块，石块的灵魂回响，和谐的声调共鸣！一位面色苍白的音乐家，指法娴熟，用庄重的和声奏出赞美诗，管风琴音管中流动的言语将灵魂唤醒。石块像彩虹长廊，君王和主教们，戴着荣誉的光彩和华丽的皇冠，骑在白马上凯旋而过，马蹄铁踏着和谐的节拍。在那位面色苍白的音乐家的手指下，或是帕莱斯特里纳（在米塞洛教皇的弥撒中），或是塞巴斯提安·巴赫。

三

高塔浮现，朝向四方的眼睛，拥有深邃的瞳孔，玻璃由窑中的大火定型，被烧制成彩色，千百年来，大钟上哥特体的经文，依旧印着诺拉铸铜艺人的荣耀，他向模具里掷入了自己的金指环。我从高塔朝向四方的眼睛向外望去，灵魂获得了比其他灵魂更为长久的告别，在一座古老的城市：纽伦堡，雷克雅未克，贝尔格莱德，阿马，牛津，托雷多，科英布拉，尼斯，拜占庭，伊兹密尔，亚历山大，巴黎！罗马，高塔之都……

四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圣贝尼泽托，站在饰有石雕的花岗岩上，带着众人在看台上合唱；看着圣胡尼佩罗，在修道院的回廊下，思索着一个丰富多元的世界；看着圣希尔德加德，口吐莲花，赞美上帝；看着圣胡安·德·塞戈维亚，加工大教堂里的金箔，像是用宝石做的祷词，制作圣体龛；看着让·富盖，如何让一个小天使圣像闪闪夺目；看着闲散放荡的教士，在假日修道院的门廊下，用他们质朴的拉丁语高歌：

Nudam fovet Floram lectus,

Caro candet tenera,

Virginale lucet pectus

Parum surgunt ubera;

还看着十八次大公会议，第一次是曙光，最后一次只是缀满星星的夜空。第一次的主持者，是一位双眼灼瞎，双手被砍的修士，最后一次是曾经出逃，双手尊贵的教皇。

五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古老的世界地图，山川与河流；在南方的浓雾中，希腊部族同盟的无知；厄瓜多尔的火带紧勒大地的肚脐；比原始森林更为奇异的大海；世界中心的耶路撒冷；北方歌革和玛各的土地；四条河流发源的天堂，河水拖拽着肉桂、大黄、芦荟和生姜的香木；碧玉围墙围成的庭院；长剑，如空中的烈火，不见握着它的天使；还有世界周围的十二脏腑：Eurus，Scolans，Nochus，Auster，Africus，Euroauster，Zephirus，Stannus，Ireius，Bóreas，Aquino，Vulturnus。

六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黑夜如何降临，还有半月，如黑色土地上珀伽索斯的银色蹄铁，或是披散的头发上精美的银色发梳。在半月的银光下诸多帝国在发展：法国、叙利亚、波斯、埃及、马其顿、罗马、墨西哥、秘鲁、俄罗斯、阿拉伯，又一次法国。大批的游牧民族；天际竖立着旗帜；长矛刺穿了夜晚；呼喊声在风的灵魂中回荡；猛禽在撕裂的云间穿梭；大树底下的尸体；石块上的尸骨；一场梦、鹰隼、旗帜、长矛、树林、夜、群山、火把群绕下马匹长时间地奔驰，带着铁与马的伟大诗篇，还有敌对的野蛮，在上帝的风暴下行进，在上帝的雷声下行进，在上帝的足下行进，上帝已踏遍世间，在上帝的手下行进，上帝的手如一张充满光辉的棕榈叶。

七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最古老的高塔矗立在斯芬克斯、翼指龙、龟类、狮子之间：第四纪饥饿之梦，椰枣树下之梦，每一棵都如此巨大，如同夜晚一般；巨毛兽之梦；拥有啃食野牛利齿的巨兽之梦；开山巨人之梦；斗牛犬和孔雀主人之梦；在晚年失明，便去倾听大海轰鸣，学习大海的声音，使之成为语言的巨人之梦。高塔在城市的尸体之上：大马士革、巴伦克、底比斯，亵渎的高塔上，在星辰的恐惧中，为了唱出古代祭祀的历史、天体算数的算表、神学的信条、花草的品质、人们的朝圣，他们的双眼见证了点金长颈瓶中黄金的诞生，以及从化为肉身的过程中灵魂升起，星辰一颗接着一颗：雅各、赫尔墨斯、俄尔甫斯、纽玛、曼科·卡帕克、黑天罗摩、摩西、佐罗阿斯特罗。

八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望见晨曦到来，一位清秀的姑娘在笑，她的笑声里轻撒着一把银色的鬈发。我的灵魂看见船舶离去，驶向其他大陆，驶向红色的土地，驶向黑色的土地，那里太阳静静躺在海枣树间；那里的蛇好像有毒的珠宝，那里的花朵比老虎还艳丽，那里还有野牛、大象、长颈鹿、天堂鸟、萤火虫、树脂、精油、香料、珊瑚、珍珠，珍珠的贝壳是粉色的，如同受领圣餐的双唇间完整的圣饼，还有甜蜜的坚果，黄金的粉末；有鼓、南瓜和瓮，一同奏出神明的音乐；有裸身的公主，她们热爱白色情人的吻。克里斯托瓦尔·哥伦布，戴着十字和忠诚的剑；马可·波罗，手中拿着宇宙结构的协约；巴斯克·德·伽玛，在桅杆上放置了星盘；厄兰多·德·马加利亚尼斯，斐迪南·麦哲伦腰间佩戴斧子；五月花号带着国王胡安的圣谕；迪蒙·迪尔维尔带着地球平面图和船锚；塔斯曼带着罗盘；斯坦利带着《纽约先驱报》的铅笔以及他的软木头盔；还有尼罗河之父利文斯通。

九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望见大地展现她用白雪制成的双层头饰，望见黑暗的极地，比天堂更为密闭，冰山炫耀夺目，如同空中王国上的光晕；望见神龛，北极光在其无声的光辉铸造的神秘中；望见洞穴，磁石在里面失去了灵魂；望见法塔·摩尔加纳青灰色的宫殿，她是云间的梦想者；深色的大海摇晃着黑色海象的梦；骇人的虎鲸听着水手说话，用它的四十八颗牙齿啃食巨石；有三个心脏的大章鱼，用它地狱的触手抱紧船只；鲸鱼如女子般，在临行前哭泣；白熊停下呼吸，沉睡六个月，以其黑色的舌头为耻。前往那里的是金发地区的人，富兰克林、库克、马尔可汗、爱丽赛奥·肯特·凯纳、福利特约夫·南森和他的夫人，富兰克林女士，出于恐惧寻找爱人的尸骨，回来时，灵魂满是白发，如厚重的白雪，落在她的悲伤之上。多么不幸啊，黑夜无尽，白日孱弱甚于紫罗兰的生命！

十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见新的一天诞生，一切在血色中，另一天，看见人们否认上帝存在，无论是小孩还是恶人。然而，有另一群人，他们是智者，著书，如同在林间播种，为建起未来的船只而植树：达尔文、克劳迪奥·贝纳尔德、克鲁克斯、伦琴教授、帕斯特尔、爱迪生、厄尔内斯托·海洛、尼采、卡尔·马克思、法布雷·德奥利维、埃利法斯、列维、商博良、奥古斯托·孔德、莫里、福哥特和瓦尔多·爱默生。我的灵魂看着金字塔里古老的科学如何重生；凭借昏暗的视线，在远处看见会说话的梦境；看见世世代代科学的三把钥匙。看着灵魂通过闪电触碰金属，慢慢地充满了爱情；看着原子如何有序地排列；看着未来帝国顶饰的雕像，如何在生灵的肉体里成形：三重雕像拥有石制的双足，木制的腰部和善辩的头脑；看着花朵怀着母性，在母体血液灌注的平静海洋里，在九个花瓣的花冠之梦中；看着叮当作响的汽车，在铁的平行线上，在铁战马的后面奔驰，它的灵魂是铁的雷响，它铁的嗓子咳出飓风，它铁的心脏满溢烈火风暴；巨马，黑马，黑色的，黑色的，身形巨大的马，吞食火焰，身形巨大的马，万里喘息的狂奔中，肌肉在颤抖，鼻间有云气：大黑马、大黑马、大黑马，不见汗水流淌！

十一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望见下午踏着缓慢的步伐走来，如此和谐，落入海中，如一位盲人女诗人，面容苍白，弹着竖琴。在一座金色的塔上，头发上戴着桂枝和麦穗，几位男人：雨果、魏尔伦、拉·普拉斯、瓦格纳、博特、克洛普斯托克、爱伦坡、惠特曼。高塔有九层：第二层的人头戴钻石，第三层的人头戴银器，第四层的人头戴铁器，第五层的人头戴红色黄铜，第六层的人头戴锡器，第七层的人头戴乌木，第八层的人头戴象牙，第九层的人头戴马鞭草。高塔的九层是九颗星辰、九位银色少女的床榻，从塔顶可以听见炽天使的圣歌，太阳好似裂成了两半。

十二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百岁的黑夜来临，她已到达，在她的深处，繁星孤单地闪烁，如同废弃营地上的千万支长矛，英雄的暗影从中升起。巨大的雕像、巨大的长剑、巨大的身躯包裹了如剑如冠的灵魂：玻利瓦尔、马蒂、圣马丁、林肯、华雷斯和巴黎的一万五千勇士。我的灵魂看着世界像一个发芽的苹果一样开始腐烂；看着洞穴里的狮群逐个苏醒；看着嚎叫如此响亮，引得上帝从神秘中俯身倾听，一滴海洋的泪珠挂在眼皮上，一百颗星辰的光亮在上面沉睡；看见黑夜如同巨大火柴里的篝火，很快就会在一双强有力的手下戴上火焰的羽饰，那是一双来自地狱的手，可以解开所有的缰绳；看见所有的伤口上好像都点燃了一支火炬；看着复仇，顶着童尸的脑袋，大步跨向昏暗的大山，牵着一对黑色的猎狗、凶残的猎狗，身上的疥疮沾染了所有的百合。

十三

我的灵魂是理想的燕子，在塔的高处不断鸟瞰：看着晨曦平静地到来，金色高塔矗立其上。大地安详如葡萄园，在一位老人最后的时日；看见每位母亲好像巴旦木林；看见太阳到来，炽热却美轮美奂，好似一位年轻的勇士，首次亮出他的武器；看见碎石、大树和世上的野兽，把混沌的灵魂升入天空，伴随着各种语言、各种音律的曲调，以及来自金色高塔、缀有花冠的竖琴、音乐大树、和声的火山口、金色品格之家、荣耀高塔的圣歌。

十四

所有的塔都倒了，我的灵魂悬置在空中，如一盏熄灭的灯，看着上帝降落到金色高塔上，唯一的一座，落到人们身上，众人与上帝面面相对。神圣天国的和谐！好像在一个陈旧的伤口上，流出细珍珠油膏：每人的胸腔里都充满音乐，好像每只脚都穿着最好的天鹅绒：好似每只手都放在爱人的头上；好像每一张口舌都是紫罗兰花坛。

一个声音响起：圣母打破了六千年的监禁，为了给生命带来一座渴望其胸脯的花园；她的秀发；她的胴体，对不孕的恐惧已经凋零；在生发的荣耀中盛放，如同神圣的装饰，在光明的时刻盛放。你，是我未完结的圣餐仪式上的圣饼、我无尽渴望的葡萄园、我极端不幸中的殉道者，你就是到来的圣母，我坟墓中记忆的阴郁金子，染黄了你的乳头；你黑色眼睛的目光，如同两个连续夜晚中延长的爱抚；裹尸布下，你的线条散发令人凌乱之美；你的双手，深谙收获夜的果实；你双唇的珍宝，形成于令人痛苦的等待，等待好好享受我未知的心脏中对圣母最高的崇敬。因为你六千年的夜晚之上，复活节已来到。

十五

金色高塔之上，天使般的品质出现：爱情，身穿世间所有的宝石；希望，被所有气候中的花朵所覆盖。更高，在更高处，在所有祷告之上，在所有饰有太阳光辉的竖琴之上，受到一切赞誉的热情招呼，好比一颗金子做的心脏，在火中熔化，更高，在更高处，一朵闪耀的玫瑰：信仰，在星辰巨大的悲伤之中。

张礼骏 译

*选自《群山自黄金》，[阿根廷] 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 著，张礼骏 译，东方出版中心，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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