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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 迷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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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80 | 回复0 | 2020-7-28 21:0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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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终于鼓足勇气,把心结结巴巴掏给她看……唉,别提了,那时的尴尬——要是地上有条裂缝,他非钻进去不可。他从来没有那么羞赧,发窘过,从来没有。即使站在众目睽睽的领奖台上发表演说,他也能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可这次,为什么,他竟木讷得像个白痴!要是当时有人肯主动递过来一根绳子——他非当场上吊不可!
三年来朝思暮想的暗恋,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在瞑目苦忆中浮现的甜蜜,在只言片语,默默注视中勾起的心的涟漪,却原来只是春秋大梦一场。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初入股市的唐突新手,把身家性命倾注于一处,满心希望它升值,不料却瞬间赔了个精光。
他漫无目的走向大街,感觉脚步有些轻浮,眼光也从来没现在这么空洞和高远。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小男孩正站在站牌下哭,就蹒跚着晃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脑壳,小男孩诧异地转过头,定定地拿泪眼望他,不哭了。于是他莫名其妙地冲他笑笑,然后又低头往前走,不料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很粗鲁地骂了他一句,他不在意,只一个劲儿地喃喃说着对不起。至于撞到的是什么人,骂的是什么脏话,他了无印象。突然他看到路那边有一张脸仿佛很熟,待走近时,却发觉陌生得一塌糊涂,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向人家摇了摇手,却有一辆的士紧擦他身旁,戛然而止:“先生,去哪里?”他茫然望着探出头满脸堆笑的胖司机,很迟钝地点点头,上了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里,只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缓缓流动的楼群,树行和人流,时不时地傻笑一下。“先生,您要去哪儿?”“随便走,随便走。”沉默了一会,他忽然奇怪地回答。仿佛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他对这座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城,突然觉得好奇与陌生,而实际上他几乎什么也没看到,那些浮光掠影般的景物,只不过是他此刻用来装饰自己心情的幌子罢了。
“先生,可以下车了吧!”出租车在这个不大的小城环道上直直兜了一圈还多,看来他的情绪深深感染了司机,司机对这种无休无止的漫游已感到厌倦,只是不好说什么,于是礼貌地提醒道。
“噢,是的,我该下车了。”他略显歉意地去摸内衣口袋,却掏不出钱来,于是他翻遍身上所有口袋,却依然空无一文。“出门前明明带了呀,怎么却没有呢?”他自语道。忽然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就仿佛是赤着脚去参加一场豪华大宴被人耻笑一般,就仿佛是光天化日下去做贼被人发现一般,他难堪到脸发烧,发烫,一时不知所措困在汽车后座上,呆然不动。那胖司机见状,迅速拉开车门把他拽下去,然后猛踩油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对着扬尘而去的出租车痴笑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才发觉已在郊区了。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都自顾自走着,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消失在自己扬起的尾尘中。天将暮,西山的夕阳又红又圆,活脱脱像一张傻子的笑脸,看着他的影子迤逦拖行。扭头看时,他停那影子也停,他行那影子也行,遂自觉无趣,不禁又笑了。这儿离家究竟有多远呢,他懵懂不明。就一边低着头顽固地踢一枚小石子,一边浏逛路两旁沉默的景致。
就这样,他走过路两旁懒洋洋布满灰土的蔬菜和庄稼,走过一条浮荡着肿面包和丢弃衣物的墨一般漆黑的沟渠,走过一座座鸡飞狗叫脏乱不堪的农舍……当经过一片坟地时,他累了,就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休息。他望着这些馒头一般杂草丛生的低矮黄土丘,不禁心下黯然。在这些不知名的阴暗墓穴里,可曾埋葬着几多夭折爱情,生前既然刻意隐瞒,死后更是无迹可寻,伴随着一个个生命的终结,兀自消失在幽深的地冥,不见经传,也没有铭文,有的只是无知与冷漠的荒草和风雨凄凄为伴,年年繁荣,年年枯寂。想至此,他的心中稍感释然。
就在此时,附近一家农舍突然传来一片谩骂声,是妯娌不和,兄弟倪墙,还是为赡养老人而骤起纠纷?……“养儿有什么用?”他不敢往下想了,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向城中漫行。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浓烈的暮色,熏染着他木然的脸庞和脏乱的头发;渐起的晚风,掀扯着他蹒跚的步履和略显不整的衣襟。路灯渐次亮起来,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他发觉自己又走回了所居那座城市。空气还是那么郁闷,人群还是那么匆忙,车流还是那么拥挤,楼群还是那么高,这一切如雾幛一般团团将他包围,向他挤压过来,使他有种无法自由呼吸的窒息感。在路过一座人行天桥的时候,他看到秋风瑟嗦中站立着一位老人,正向匆匆经过的路人行乞,佝偻的身影在恍惚的路灯下显得孤单而细长,手中的破瓷罐空空如也。“老境多颓唐!”他嗫嚅道,像对老人说,又像对自己,突然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的好。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钟了。其间他还差点迷了路,在密如蛛网,形式如一的窄暗胡同里兜来兜去,好几次都折回了原点,仿佛是中了邪。
关上门,熄了灯,黑暗中他张大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尽力把起伏一天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点燃一支烟,看那如豆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明明灭灭,这时倦意袭来,他刚想睡去,突然隔壁房间又传来一对年轻夫妻的厮打吵闹声,侧耳细听一会儿,尽是些鸡毛蒜皮般的无聊事。
无论结婚还是不结婚,你将来总会后悔的。“去你妈的,见鬼去吧古希腊的死刑犯苏格拉底。”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道。
三分钟后,屋子里鼾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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