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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论] 9958精神之夜——中国当代诗人生存状态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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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204 | 回复0 | 2019-9-24 15:5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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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华灵 于 2019-9-24 20:37 编辑


对于一个精神富余口袋空虚的人来说,每一次沉醉都不为过。
龌龊的农家小院篱笆门静静地开着,一张压折的木板床在呻吟,一把扭坏的水龙头在叹息,几株野生的玉米站在杂草丛中如鹤立鸡群。
我守在一台破电脑旁一边优雅地驱赶苍蝇一边艰难地敲打键盘,突然一通电话暴风骤雨般回旋耳边:
——孩子要学费妻子要新衣父亲在病榻上喘气。
我就想把诗歌卖了,可它们远不如苍老师的罩杯出名那么多人懂其尺度。
于是我喝下半瓶二锅头吞下一包花生豆四脚拉叉躺在宋庄广场上晒太阳,像向日葵。
幻想着云端能出现一位天使撒下金币如同身旁闪光的碎片玻璃,帮帮我,帮帮我。
可孩子的书包妻子的裙衣父亲的药丸刹那间视野齐聚,沙尘暴般凶神恶煞向我砸压仿佛要把我榨成木乃伊。
这时云端钻出来两个人拉起我就走他们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
“我,想卖……”我嗫嚅。
“就你这小身板,卖什么卖?”瘦高个一脸晒笑。
“瞧这情形,饿不死就是运气。”矮胖家伙哭丧说道。
于是我被困到一辆黑色面包车上形似绑架,轰轰隆隆来到了9958 。



北京像座化工厂膨胀的阴霾令人窒息,9958充其量是它的废旧仓库压抑的环境让人歇斯底里。
车刚到就有一个脑后扎小辫的人跑过来:“快,就等你们了!”
于是我们慌慌张张挤进去看一位老诗人口吐白沫在台上乱舞,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每一句“啊”都让我想吐。
感觉自己来到一座语言的刑场承受视听的饾饤惩罚,痛苦地听完又迎取一位女士声泪俱下的控诉仿佛她刚刚经历失恋又仿佛老公偷情被她目睹。
这时我突然起了内急想拼命挤出去可屋里水泄不通实在令人憋屈。
于是我的膀胱和女诗人的长篇对耗着,只是累坏了我的前列腺和括约肌。
随后又上来一位海归人士虽然名头很大可我在宋庄十年从未听说。如今圈里人都很落魄,难道泡个咸水澡回来就成了著名学者?
这位学者穿戴不凡但形象猥琐一出口即令人作呕。我看不惯他的虚伪矫作和目空一切。 “好口袋装了一堆烂泥——什么东西!”
这时身旁一位形象优雅的少妇推推我:“不过如此!”
于是我率先起了嘘声心里却说:对不起实在内急!
一时嘘声四起。
大学者臊红了脸,主持人说:中场休息。
我逃命似地向厕所奔去。



从油罐改装的厕所痛快后出来,为了怕麻烦这次我站在后排。
于是著名,前卫,有影响的大人物们一个个粉墨登台可我却一个也不认得,心里只牵挂孩子的学费妻子的新衣父亲的沉疴当然还有宋庄小院那坏了的水龙头和被我因失眠压折的木板床。
终于轮到我上场脸或因酒烧或憋尿通红犹如刚从卤锅里捞。我晕着胆子大声说了平时装逼不敢说的:“我——想——卖……”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但还是没有一个人肯买。
最后那位刚才被我嘘下台的人说:“给你两千,但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每个诗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热衷于拿诗给别人欣赏却不愿品读别人的诗,反之亦然。”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在可怜缪斯。”说完大笑后扬长而去。
我脸上渐露羞愧之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时光音乐酒吧踉跄斜出一眼就瞥见一位衣着暴露的青春女子,她长发飘飘身姿曼妙和门口怪兽雕塑紧紧黏在一起恍似站街女,正冲我似笑非笑地凝睇。
“靠,有此资质,何不卖淫?”我替她前途担心。
“若卖淫能够养活艺术,我情愿卖它一辈子。”她幽幽叹息。
我噤口无言。
“喂,小弟,我叫阿钰,能不能帮我在天安门拍一组裸照,我是搞行为艺术的。”
“天安门?那么神圣的地方也容你亵渎?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摄影师。”我突然一本正经。
“天安门神圣,但我觉得我的艺术同样神圣——你身后背包里装的什么?”
我这才想起身后背的那个捡来的破摄影包让她起了疑。
“没什么,几本诗集而已!”
“让我看看!”
她迅速转到我身后麻利地抽出一本随手翻了翻:
“星星们跳进银河里,一群洗澡的小孩子。” “紫色葡萄,紫色幻想;金黄月亮,金黄忧伤。”
“嗯,不错不错,末句让我,权作嫖资。今晚随你处置。”她红唇泛血。
“我对男女那事儿不感兴趣,若真心想帮我,今晚陪我转转,如何?”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表示同意。



我们叫停一辆出租。
“我叫阿里,欢迎来到诗人之国。请问去哪里?”
“我也不知,他也不知。”阿钰。
“谁说我不知,我想去卖诗的地方。阁下可知?”
“那就到诗歌皇帝那里,他专门收购各类诗人的诗。”
“你是不是诗人?”我盯着车头摆的一摞诗集问。
“我们这儿打个喷嚏就有可能惊动一片诗人。有人会把它描绘为一场春雨,有人会把它描写成一声雷霆,有人会把它描述为一忽思念,有人会把它描摹成一帧风景。诗在这儿等同于货币,若能吟诗到家,您到任何地方消费都不用付钱。”
“包括你吗?”
“当然,若能对上我的对子,今晚车就供你驱使。”
“什么对子?”
“荡荡晨雾掩红日。”
“片片彩霞蔽青山。”阿钰。
“袅袅炊烟缀绿树。”我。
“嗯,最后一句更好,好在一个‘缀’字。今晚你们不用付钱了。”阿里。



我做梦也想不到诗歌皇帝住在一座待拆迁的破落四合院里,苍蝇嗡鸣,垃圾遍地。当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他还在床上,胡子拉碴,脸好像好久没洗。
“这儿倒像一个废品收购点。”我笑道。
“大隐隐于野。”阿钰。
“别笑,天才自有天才的生存之道。”阿里一脸严肃。
在门外立了好久,我们终于觐见了皇帝。
皇帝蘸着口水,用他那乌黑的手指头把我的诗页拨拉一遍,皱起了眉头。
“写的不是太好,不能迎合当代人口味儿!”他叹息。
我无话可说。
“为什么要卖……?”
“孩子上学,父亲看病。”
“我无法收购你的诗歌,但可以介绍你到处长那儿碰碰运气。”
“处长——是谁?”
“我知道。”阿里。
“知道就好。”皇帝说着,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支铅笔,在一张废烟盒的背面,龙飞凤舞地签上几个字。“给,拿去。”
我正要伸手去接,不料他却突然缩回去。
“嘿,忘记盖章了。章呢?”
他在凌乱不堪的床头翻箱倒柜,扔出来的东西几乎把他给埋住了,还是找不到印章。
——我这才发现他是个瘫卧在床的残疾人。
“那家伙现在是认章不认人。”他自语。
于是就让我从发霉的厨房找来一颗发芽的大土豆,用小刀很快刻好一枚印章,蘸了印泥盖上。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好了,你们可以去了!”
我心中想笑,但还是很认真地躬身接下那道圣旨,大谢之后低头离去。



“如此邋遢一个人,为何尊他为皇帝?”去处长家的路上我问阿里。
“因为他是我们全体诗人的标尺。”
“是他诗写得好吗?”
“不是。”
“是他比别人更富有吗?”
“也不是。”
“那是——?”
“因为他把每个诗人的诗集都收购过来,在网络上卖。”
“那他一定收入不菲!”
“不,正如你所见,他生活很困难。”
“为什么?”
“因为他把卖书的钱都用来资助新人和纾贫济困。”
“他没结婚吗?家中如此凌乱?”
“妻子因他资助太多,三年前别他而去。”
“嗯,的确是个拥有大爱之人,怪不得受你们如此推崇。”我钦然惭然。
“我们去的处长家,又是个什么人物?”
“皇帝和处长先前同局为官,分为正副科长。后皇帝厌倦官场,卸官袍混商海搞起文化经营;而先前的副科长如今已荣为处长。”
“为何二人起步类似,差异却如此悬殊?”
“只因二人生存方式有别;皇帝是文化痴,处长是吃文化。”阿里嘿嘿。
“何为文化痴,什么叫吃文化?”我不解。
“所谓文化痴,就是热衷于文化,一门心思陷进去,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比如那些纯粹的文化人;所谓吃文化,就是靠文化游山玩水,升官发财,比如现在的无聊记者和文化官员,本身水平不高,却靠着歌功颂德,迎合大众口味而发迹。”
我恍然大悟。



处长家的别墅犹如沙漠中的城堡,恢弘的门口四个乞丐围着我们卖诗。
一个说:“桃花开后梨花开。”
一个说:“果子落地叶满怀。”
一个说:“若得春风燕子归。”
一个说:“人生必定能重来。”
阿里啧啧赞道:“的确好诗,我们要了!”给他们每人二十块钱。
“买酒去喽!”大家一哄而散。
不知穿过几道迂回的走廊,终于找到处长室。我把那道“圣旨”递给门口穿彩虹裙的伶俜少女。
伶俜少女传唤我的声音婉转滴沥,白胖处长看到我们如流动的空气。
我说:“我想卖诗。”
处长说:“我想买诗。”
我说:“看看拙作,估个价。”
处长说:“呈上来。”
处长潦草地扫了几眼,然后紧盯着我:
“都是你的吗?”
“是!”
“没有剽窃?”
“是!”
“想要多少钱?”
“十万”
“为什么?”
“买水龙头,木板床……”
“一折。”
“还有孩子的学费妻子的新衣父亲的病……”
“三折。”
“不!最少五折。”
“好,成交!”
每一首诗犹如作者滴血的灵魂在叹息,我拿着钱感觉自己像被榨干了的麦麸,头晕目眩,孤魂无依。阿里和阿钰像搀扶一个刚做完剖腹手术的产妇一样将我擎住。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到诗人之角看看?”伶俜少女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对了,为什么不到诗人之角呢??”阿里阿钰异口同声。



诗人之角在处长家的后花园,是一个和鲁爷爷百草园差不多的地方。虽无亭台楼榭,假山池水,却有石径相牵,草木葳蕤。每逢周末,总有各路诗人在此聚会。或独自踽行,或三五成群,或坐或卧,或唱或和。
“多年来,这里形成了几个不同区域。有僧有道,有酒有毒,有无产者和基督徒,还有同性伴侣在此漫步。”阿里。
我听得甚是新奇,回看那轮醉夕阳已跌入楼谷。
不料就在此时和一名醉汉撞个满怀,他一手倒提酒瓶,一手抓我臂膊,拿猩红的眼睛睥睨看我:“昔日李白纵酒能高歌,今日醉汉这么多,谁留下了诗歌——除了我,哈哈,除了我。”
“是呀,如今每晚都有醉酒的人,谁留下过诗篇?”我眯眼笑道。
“知己知己,真是知己。来来,让我与你共醉——杨柳堤岸,明晨一起看晓风残月。”说着伸手拉我。
“不!”我疾步一迈而过,闪他个裂跌,径直往前走。
刚入花香深处,猛听一人吟道:“白昼,是如此的黑暗;夜,又这样苍白;我徜徉在交替的流光里,常常分不清黑夜白天。”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鬼魅一般出现在我们身后,一边用注射器往胳膊上注射毒品,一边大声狂笑。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阿里说:“不怕,这是在找灵感。”
“这哪里是找灵感,简直是在自杀!”我愕然。
“对于一个肉体困乏,灵魂发达,只活在自己精神世界的人,拯救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阿钰。
我一时语塞。
迎面又走来几位道士,一边低头采莲一边切切低语:“活着就有烦恼,死了一了百了;宁可将全部记忆删除,做一个无知无欲的痴傻儿。甜不胜苦,有不胜无。”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漫步到一座沟渠旁,看到一群基督徒正在那儿临水诵诗。诗云:“每一颗流星的消失,都会在天堂留下一抹足迹;每一位斯人的永逝,都会在人间留下一段传奇。我们活着,不需要鲜花和荣誉;我们死去,不需要有人惦记。自有天父收留我们,干干净净去见你。阿门!”
阿里说:“他们都来自海子诗社,对先驱的风采顶礼膜拜,已有好几位年轻诗人追随海子的足迹而去。”
我闻此心下戚戚。
再看那边,灌木丛中,两位白衣女子在相拥热吻。难道她们也在找刺激,找灵感,找这个世界不曾给于她们的东西?
这时我又看到了门口那几位乞丐,他们是真正的乞丐吗?精神富裕,口袋空虚,靠出卖自己的灵魂才得以果腹蔽体,继续自己的追求之路。他们豁达的人生态度,执着的艺术理念,并没有随着当代诗歌老去。
“我想采一串鸟声,拟进干渴的喉咙,又想裁一片白云,添为永生的翅膀。我想像小鸟那样歌唱,冲破叆叇的云层;又想学小鸟那样飞翔,像白云自由流放。”
随着这歌声,从林丛嘻哈跑出几个孩子,问他们,说自己父母都是诗人,自小没有上学,也在这里实践着诗歌。难道诗歌真有这么大的魔力,颠倒时空,像毒品一般让人欲罢不能?可这些天才难道不知,在这个物欲至上,失去诗意的年代,单靠诗歌不仅难以达人,简直不能自立。靠什么来养活这些纯粹的人!



每一种花,都以不同的方式开放却以相同的方式消失;每一个人,都以相同的方式出生却以不同的方式死去。天和地在貌似永恒的不变中缓慢演绎,人生在昙花一现的激变中永恒老去。
从诗人之角出来,我和阿里阿钰弃车于大运河岸边,仰望满天繁星私语。
“你看,发亮的大多是小星星,离我们很近容易了解;而那些大而远的星星,我们却知之甚少。而正是这些披着一层神秘面纱的星星,它们不趋热闹,避开喧嚣,为了更大的空间和荣耀,暂时暗淡在我们周围发着光,被我们的视线技术忽略了。”
“诗人们在这里一边出卖灵魂,一边寻找灵魂,灵魂虽附着在肉体上,但肉体终有一天会腐朽,而灵魂永在。”阿钰。
“如果这就是生活,我情愿怀抱诗歌,舍弃一切,卑微而高尚地活着。”阿里。
突然一声轰响,从水面窜出一条硕大鲶鱼,瞬间将阿里阿钰吞噬,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头颅来袭……
我一惊,醒了,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蜗居,双手紧压胸口上,汗涔涔地润着那张吱吱呀呀的木板床。屋里除了那台破电脑,就是我视若生命的一堆堆废纸。
听,仔细!落满月光的农家小院里,那把坏了的水龙头依旧在“嘶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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