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马志君

显示全部楼层 · 2020-2-5 19: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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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文/马志君

                          （十一）

         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远征，以生命，马，车，人，勇敢，技能和耐力为代价。团队精神，协作精神，大无畏牺牲精神。她包含了那个时代所有智慧，劳动，生产方式，先进生产力，人们对物质生活的追求，社会的自然需要，以及深深装载着的良心，信誉，任务，嘱托。毫无保留地，诚实地，本能地，那样辛劳地，生活着，思考着。没有谁认为对与不对，错与不错，应该这样或者那样。生活就是那个样子，生命也就是那个样子，欢乐，幸福，痛苦也就是那个样子。前面卡尔*马克思就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主义哲学的终结》中已经阐述了：他们是那样的，所以他们也就是那样的。（这里再不重复。）人们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这是一般唯物主义。但卡尔前进了一步，那也是致命的一大步。那是以往的哲学家们从未能解决的，困扰得他们焦头乱额的：除此之外，还有意识的反作用问题，既意识来源于存在，又反作用于存在，有指导实践，存在的主观能动性，反作用性，推动性，可以改变历史的主观性。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方面被现实所束缚，又另一方面又能驾驭现实朝这个或那个方向前进。当我们回过头看那时，看马文岗及其帮们的存在，劳作的方式，他们的精神境界的时候，且又把这一切综合起来的时候，这问题就越加地明显，自然了。毛主席说，推动人类历史进步的是人民。“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盲目地也罢，主观能动地也罢，历史就是那样地向前发展着的。能动性的发挥在马车的基础上，造了汽车，在汽车的基础上造了与汽车相差无几的等等，造了他妈以后的许多东西。这就是历史，就是时代，就是由此而发展下去的链。所有的发展，迈出，前进，创新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的。无不如此。不得不说，历史的进程有时是及其缓慢的，漫长的。就比如马车的延续，经历了几千年，到它完成了使命，灭亡时，几十年就无影无踪了。还有，刹车，在今天看来，那是非常的简单，而在那时，自然发展的进程里，却要缓慢的多得多，有时有些东西的发展，改进需要几个世纪才能完成。这，还是一个存在与思考相一致的问题。除非有一天主观能动性发挥了作用。

                            （十二）

         马文岗的车队是半个月以后的一个早晨进入迪化（乌鲁木齐）的。他们把公粮卸了，按照老规矩，车队上了南梁，陕西巷子（现在口语都叫三西巷子，实际上是维吾尔语的口语之误所致）。那里有他们的店（旅馆），客栈，熟悉的老板，店家，有马吃的上等草料，有充足的货源，货源的信息。有戏园子，唱秦腔的，河南梆子的，杂耍的。有社火。有点不完的小吃：糖酥馍，油塔子，爆炒羊羔肉，九碗三行子，凉粉，黄面，大半斤。（真实地讲，那时维吾尔族的烤羊肉串，烤包子还没有盛行起来，至少还没有广泛到南梁上陕西巷子一带的回民聚集区。）这些诱惑常常使得锦明，锦虎哀求文岗老汉在迪化多住几天，以便心里想的，多看看那些窑子（妓院）门口站着的窑姐。
         “那个嘴红的呀！”“手上还拿个帕帕！，一摔，一摔！”“脸上都是粉，就是个白牡丹！”
         文岗老汉哪能不知道这些。他知道，多呆一天，就有多呆一天的祸，麻烦，尤其锦明还是个大小伙子。他文文丝丝地，答应着，货源急找着，他心里却着急着。他心急如焚。他也领着几个晚上去看了几场戏，秦腔的《火焰驹》《薛平贵与王宝钏》《戚继光斩子》等。实际上，这些文岗老汉也都是喜欢的，爱看的，许多也是他爱吃的，爱买的。他还特意叮咛车户们钱不要乱花，记着给家里，亲人们，老人，妻室儿女多买一点东西，好歹是从省城回来，去了一趟迪化。

                           （十三）

           那是民国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初的一个早晨。天阴沉沉地，飘着淅淅沥沥的雪花。迪化的路，街道被冰覆盖，乌黑乌黑，走上去让人前仰后合地。可怜的一些路人，看上去都急匆匆，慌张张地，东蹦西串。文岗老汉他们在南梁上面的一处仓库找到了货，足够车队装的。
           锦明站好车，装了第一袋糖，忽地不知哪里飞来的一个黑袋子，“啪”一声砸在了豹花马的屁股上。豹花马嘶叫一声，前蹄腾起，几匹梢子马迎合，径直向大门外冲去。一出大门，一个右拐，沿南梁坡向下，往下面的街道，跑去。由于豹花马没来得及调整好步子，一出门滑倒了，身子是活生生地贴在了路面，被几个梢子马硬拖着，沿南梁坡往下，向前拖曳而去，身子硬是在地面上磨着。文岗他们在后面追，跑，锦明锦虎更是飞也似地。那哪能追得上啊。马车跑过的路面血肉模糊，留下长长的血迹，一道一道。不知追了多久，也是快到了南门的街心花园处，一个喝醉酒的摇摇晃晃，上前一把抓住了一匹梢子马的缰绳，车，停住了。文岗，锦明他们赶到时，豹花马脖子贴在地面，张着眼睛，整个身子不成样子，血，露出的骨头，肋骨，除了那只张着的，望着他们的眼睛，一眨一眨。
         “宰！宰！宰吧！宰！”
         文岗老汉喊了几声，掏出刀子，手捂上豹花马的眼睛，一刀拉了下去。锦明双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声音几乎整个迪化都能听到。
         那是民国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迪化，乌鲁木齐，一个阴沉沉的雪花淅沥的早晨，豹花马倒在了血里，半个身子惨不忍睹，除了那只张着的碧眼，湛蓝湛蓝，望着他们，望着天空，望着留下的牠的青春岁月，许多遗憾。
        牠那时才六岁。
        文岗老汉他们把豹花马的遗体在迪化郊外的一个长着荒草的坡上埋了，上面放下一颗青绿色石头。
         那一年，是民国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迪化，乌鲁木齐，一个阴冷，雪花淅沥的早晨。
         那一年，文岗，锦明他们只跑了就那一趟省城，具体原因说不清楚，也不是很明朗。

        ———中篇小说，全文完。
        ——一二0一八年稿。二0二0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