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文/马志君

显示全部楼层 · 2020-2-19 16: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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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食】文/马志君

                         （二十二）

         晚饭以后，泡了茶水，紫君坐在屋门口竹躺椅上看书，娅在吴妈那边吃了几口，又过来和紫君一起吃了，并帮着洗了碗。
         娅是那种典型的上海女子，长的较标志的一类，有点典雅。她的发形是理成男孩子式样的，顶部有大型的圆环，像几朵黑色菊花开在头上，并朝两边分压下来，再配上她稍尖的下巴，看上去就是一个舞台模特。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真丝体恤，下半部揶在裤里，黒色的裤子也是较宽松的一种，皮带也是较宽的。她一副男孩子打扮，并手里拿了一个白色小包，上海也叫夹子，皮夹子，有时是两手拿放在胸前的。据吴妈刚才的夸赞，说她现在比前几年来时胖了，精神也好多了，上次是黄瘦黄瘦的啊:
          满好看的嗷！熟了！
        见紫君无言，娅先说话了，她有坐有站，围着紫君，有点高兴的样子。
      “回上海啦，好久了吧？”那语气是试探性的，‘吧’字拉得很长：“你失踪了呢？”
       “没多久，”紫君应了一句，“才几天吧，”
        紫君在低头看书，认真地，像是给卡住了，皱眉思索着。
        远处屋沿下，黄昏时分的第一盏灯亮了，有蛾子绕着飞来飞去，像原子绕原子核运转的图案。
         弄堂口传来收废品挑担人的吆喝，优雅，深沉，怪异，也是很好听的那种:
     “旧衣裳旧阿子（鞋子）___，有啊？”
       “药水药片___，有啊？”
     “收废____，报纸喽！”
         “.......”
        “娘走拉，伢（爹）也走他啦，”
        “嗷，”紫君合上了书，“八十多了吧？我还想去看看呢，哎，也晚了。”紫君说，望着夜空，“上海属于他们这些老人，一生经历的太多，也怪艰辛的，”
        “敏呢，她还好吧？”紫君说。
      “阿妹还可以，伊（她）有了小宁（小孩）。老房子拆了，分了两套，阿妹一套，伢娘（爹妈）的一套我住。”
        “嗷，好，好，有房子住就太好了。”
        “那你呢，也有小孩了吧？”紫君又补充了一句，他觉有点失言。
         娅无语，低头坐了下来，“我还是一个人。”
        “嗷，有事在做吧？”
        亚摇了摇头，她像在想一件遥远的事情，长久地沉默着。
       “君，我知道，”娅说，仰脸朝远方，“你还记着那些事？”
       “没有的事，都过去了，我也忘了，”
       “真的？”娅说，笑了，这话好象谁也不相信。“你走了以后，我心里也不好受，觉得对不起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过去的事了，必定发生了那样的事。”
       紫君没说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但他还是说了一句:
    “也许是地域或观念的差异，我太正统了。”
    “我也想了，接受不了，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娅说。
       “当时亲眼看见了，是接受不了，也想不通，我在黄浦江边的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夜，那时小，可我也想，我是不是满足不了你？”
     “不不，不，”娅打断了紫君：“你快别那样说，不是，你是优秀的，”娅垂下头，更低了。
     “我的第一次给了他，”娅说，“很长时间我都无法摆脱他，他骗了我，那时他都有家，有小孩了，你看见的那一次，是他暴力强求的，”
      “哎，其实想一想，也没什么，现在看来，也更没什么了，”紫君说，像在议论别人的一件什么事情：“可当时就是像当头挨了一蒙棍的感觉，”
        “我真的爱你，那时候，也想好好爱你，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美好的日子，我在一步一步地摆脱他，我没来得及，”
       紫君想起在昌化路娅的小楼里住的那一段时光，那时他们在热恋，狂热地，无拘无束地，也想起有时光顾她家的那个老男人，那时紫君是叫那个老男人叔叔的。紫君伤心了以后，就搬了出来，找到了吴妈这里的租房，娅来哭了好多次，吴妈也劝过，费了好大心力，可紫君没有接受。
        “吴妈说你走了，结了房租，我想你是回老家了，我几次都想让阿妹陪着去找你，看你那时坚决的样子，我没有力气去，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
     “哎，那时小，幼稚，冲动，我也努力在扭转自己，可没扭转过来，上了火车还都在想，在分析，研究，当时好像对你的人了解了，可我对你做的事怎么也想不通，也就把原因归到自己了。”
     “不，你是优秀的！”
    “当时那么认真，也许太小，才二十二三吧，也许当时是太爱你吧，才那样悲伤。”
     “真的？可你当时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凶的啊，像‘高仓建’！”
     “没那么严重吧，”
      “真的。”
    “哎，当时怎么说呢，你必定是我的初恋，我的一切啊，过去了这么久。”紫君说，他又想起谁的一句，说过的：
       所有过去的，都将成为亲切的怀念。
     看来对了，幸福也罢，痛苦也罢，悲伤也罢，仇恨也罢，过去了，还真有点怀念。
        岁月医治一切创伤。
      “那时候太好了，你还记得我们俩坐在南京路和平饭店的墙角下吧，冷得啊，嘴里吃着东西，都夜里三点了，过路人看着我们笑，我们也朝他们傻笑，”
     “那时小啊。”娅说。
      吴妈的屋里热闹起来，开始结论了，谁输了多少赢了多少，可能麻将宴席散了，一个个走了出来，各向了东西。吴妈朝紫君他们这边探了下头，又收回去，关灯睡了。
      十点多的上海，已经算午夜了。
    “还回去啊？”
    “有可能，再说吧，”
    “别回了，留在上海，”
       “哎，那里有我的事要做啊，住一段时间看，回去的可能性大。也晚了，你也该回去了，一会没车了，”紫君又忙补了一句，“喔，公交，是通宵车！”
          娅站起身，她察觉到了，紫君也感觉不该这样说，“要么就再坐会吧，”
       “明天清明，阿妹我们去苏州，给伢娘（父母）扫墓，票子都定了，”娅说。
       “真的？我也去吧？”
      “那阿妹就开心死了，喔，对了，阿妹她信基督了，伊老认真咯！”
     “是啊？怪可笑的，”
   “买张站台票，就加上了，明早六点的车子，”
     “我在火车站南出口边等你们。”
        娅双手捂着她的包，在胸前，紫君站起身，关了门，送她出去的样子。
          娅他们黙黙走出弄堂，娅没有乘车，她往前走了，紫君目送她。
       “你这么年轻，漂亮，交一个朋友，一切还都会来过的，人生就这样，过去了，还是不要回头的好。”
         “我了解你，君，”娅回过头，朝着紫君:
         “我们是朋友，好吗？是朋友？”
         她是了解紫君的。
         “是，是朋友，朋友。”紫君说，声音有点低啞。
         娅朝前走了，灯光下，她的背有点微微隆起，腹也像是向内收着的。
        紫君想起不知是哪位心理学家说的，女人爱上人的时候，便会是这样的身态表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