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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尼] 谢默斯·希尼经典诗歌精选:我写诗是为了认识自己,使黑暗发出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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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96 | 回复0 | 2020-2-29 16: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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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默斯·希尼诗选:我写诗是为了认识自己,使黑暗发出回音

谢默斯·希尼诗选:我写诗是为了认识自己,使黑暗发出回音

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1939-2013 ),爱尔兰诗人,生于爱尔兰北部德里郡毛斯邦县一个虔信天主教、世代务农的家庭。希尼不仅是诗人,还是一位诗学专家。。1995年,由于他的诗"具有抒情诗般的美和伦理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希尼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个人的诗泉》
——为米凯尔·朗莱而作

童年时,他们没能把我从井边,
从挂着水桶和扬水器的老水泵赶开。
我爱那漆黑的井口,被框住了的天,
那水草、真菌、湿青苔的气味。

烂了的木板盖住制砖墙里那口井,
我玩味过水桶顺绳子直坠时
发出的响亮的扑通声。
井深得很.你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干石沟下的那口浅井,
繁殖得就像一个养鱼缸;
从柔软的覆盖物抽出长根,
闪过井底是一张白脸庞。

有些井发出回声,用纯洁的新乐音
应对你的呼声。有一口颇吓人;
从蕨丛和高大的毛地黄间跳出身,
一只老鼠啪一声掠过我的面影。

去拨弄污泥,去窥测根子,
去凝视泉水中的那喀索斯,他有双大眼睛,
都有伤成年人的自尊。我写诗
是为了认识自己,使黑暗发出回音。

袁可嘉译



《挖掘》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一支粗壮的笔躺着,舒适自在像一支枪。

我的窗下,一个清晰而粗厉的响声
铁铲切进了砾石累累的土地:
我爹在挖土。我向下望
看到花坪间他正使劲的臀部
弯下去,伸上来,二十年来
穿过白薯垄有节奏地俯仰着,
他在挖土。
粗劣的靴子踩在铁铲上,长柄
贴着膝头的内侧有力地撬动,
他把表面一层厚土连根掀起,
把铁铲发亮的一边深深埋下去,
使新薯四散,我们捡在手中,
爱它们又凉又硬的味儿。

说真的,这老头子使铁铲的巧劲
就像他那老头子一样。

我爷爷的土纳的泥沼地
一天挖的泥炭比谁个都多。
有一次我给他送去一瓶牛奶,
用纸团松松地塞住瓶口。他直起腰喝了,马上又干
开了,
利索地把泥炭截短,切开,把土
撩过肩,为找好泥炭,
一直向下,向下挖掘。
白薯地的冷气,潮湿泥炭地的
咯吱声、咕咕声,铁铲切进活薯根的短促声响
在我头脑中回荡。
但我可没有铁铲像他们那样去干。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间
那支粗壮的笔躺着。
我要用它去挖掘。

袁可嘉译


《玩耍的方式》

阳光直穿过玻璃窗,在每张书桌上
寻找牛奶杯盖子、麦管和干面包屑
音乐大踏步走来,向阳光挑战,
粉笔灰把回忆和欲望掺合在一起。

我的教案说:教师将放送
贝多芬的第五协奏曲,
学生们可以在作文中自由表达
他们自己。有人间:“我们能胡诌一气吗?”

我把唱片一放,顿时
巨大的音响使他们肃静;
越来越高昂,越坚定,每个权威的音响
把课堂鼓得像轮胎一般紧,
在每双瞪圆了的眼晴背后
发挥它独具的魁力。一时间
他们把我忘了。笔杆忙碌着,
嘴里模拟着闯进怀来的自由的
字眼。一片充满甜蜜的静穆
在恍惚若失的脸上绽开,我看到了
新面目。这时乐声绷紧如陷阱,
他们失足了,不知不觉地落入自我之中。

袁可嘉译


《期中休假》

整个上午我坐在学校校医室里,
数着宣告下课的一下下钟声。
两点钟,我的邻居用车送我回家。

在门廊里.我遇见父亲在哭泣——
平常遇到丧事,他总能从容对付——
大个子伊文斯说这是个严重打击。

我进屋时婴儿咕咕叫着,笑着
摆动摇篮,我感到窘迫
当老年人站起来和我握手,

告诉我他们“为我受苦而难过”,
有人低声对陌生人说,我是老大,
在学校做事,我母亲握着我的手

边咳嗽边发出无泪的气愤的叹息。
十点钟,救护车到了,运来
护士们止了血、包扎好了的尸体。

第二天早晨我走进屋去,雪花莲
和蜡烛使床榻得到慰藉。六周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今,脸苍白,

他左太阳穴上有紫色的血块,
他躺在四尺长的木箱里就像躺在儿童床里,
并无血淋淋的伤痕,汽车的保险杆利索地把他击倒了。

一只四尺长的木箱,每年一尺长。

袁可嘉译


《饮水》

她每天来打水,每一个早晨,
摇摇晃晃走来,像一只老蝙蝠。
水泵的百日咳,水桶的声音,
捅快满时响声逐渐减弱,
宣告她在那儿。她那灰罩裙,
有麻点的白搪瓷吊桶,她那嗓门
吱吱嘎嘎地响就像水泵的柄。
想起那些夜晚,满月飘过山墙,
月光倒穿过窗户映落于
摆在桌上的水杯。又一次
我低下头伸嘴去喝水,
忠实于杯上镌刻的忠告,
嘴唇上掠过;“毋忘赐予者”。

袁可嘉译


《阳光》
——献给玛丽·希内

阳光照耀,空荡荡的
院子里戴盔甲的水泵
它的铁在热乎起来,
斜挂着的水捅里

水变得稠而甜了。
太阳悬在天空
就像一个大盘子
倚着长长的

午后之墙凉着。
这时,她的双手
在烤盘上忙乱。
通红的炉子

向她发出热气浪,
她穿着沾满
面粉的厨裙
站在窗边。

有时她用鹅毛掸子
掸掉板子上的饼屑,
有时坐下,膝头宽宽,
指甲沾满白粉,

胫部粉斑斑的。
这里又有了空间,
随着两口钟的滴答声,
烤饼又涨起来。

这里有着爱
就像白铁匠的杓子
越过它的光亮
沉入食物箱中。

袁可嘉译


《追随者》

我爹在耕地,把马匹驱赶,
鼓圆了肩膀,像一张满帆
撑挂在车辕和土垄之间,
马匹使劲拉,他嘴里呃呃喊。

是行家。他把挡泥板装好,
把尖尖的钢刃固定,它琤亮,
草皮翻过去不会碎掉。
到垄头,缰绳啪的一声响,

汗淋淋的马匹转过身来
回到地里,他一只眼睛
眯成一条缝,向土地斜窥,
估出土垄间行距,确又准。

在他钉靴后,我跌跌撞撞,
有时跌倒于光滑的草皮,
有时他让我骑在他背上,
随他的脚步忽上来,忽下去。

我极想长大成人去耕地.
闭上一只眼,使双臂吃劲。
我能做的却只是在田里
随着他宽阔的影子行进。

我是个废物,总是绊倒,
跌交,哇啦哇啦叫,但现在
却是爹在我后面跌交,
跟着我,硬是不肯走开。

袁可嘉译
选自《现代欧美十大流派诗选》,
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


《警察来访》

他的摩托车立在窗下,
一圈橡皮像帽斗
围住了前面的挡泥板,
两只粗大的手把

在阳光里发着热气,摩托的
拉杆闪闪有光,但已关住了,
脚蹬子的链条空悬着,
刚卸下法律的皮靴。

他的警帽倒放在地板上,
靠着他坐的椅子,
帽子压过的一道沟
出现在他那微有汗水的头发上。

他解开皮带,卸下
那本沉重的帐簿,我父亲
在算我家的田产收入,
用亩、码、英尺做单位。

算学和恐惧。
我坐着注视他那发亮的手枪皮套,
盖子紧扣着,有绳子
连结着枪托。

“有什么别的作物?
有没有甜菜、豌豆之类?”
“没有。”可不是明明有一垄
萝卜,在那边没种上

土豆的地里?我料到会有
小作弊,默默坐着想
军营里的黑牢的样子。
他站起来,整了整

他皮带上的警棍钩子,
盖上了那本大帐簿,
用双手戴好了警帽,
一边说再见,一边瞧着我。

窗外闪过一个影子。
他把后底架的铁条
压上帐簿。他的皮靴踢了一下,
摩托车就嘟克、嘟克地响起来。

王佐良译
选自《英国诗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谷仓》

脱了壳的谷子堆积如同象牙碎屑
或是两角麻袋里凝结的水泥
散发着霉味的黑暗中潜藏着一个宝库
关于农家场院的工具堆  马具  犁套

鼠灰色的地板光滑 混凝土般冰冷
没有窗户,只有两个狭长的手柄
外表镀金 从通风口的裂缝中交叉
各自高悬于三角墙上。这一通道意味着没有气流

整个夏天 当锌像烤箱那样发烫
长柄大镰刀的刀刃,干净的铲子,干草叉的分岔:
你推门而入  缓缓闪光的物体便成形
然后你感觉蜘蛛网塞满了你的肺脏

迅速跑进阳光照射下的院子——
跑进黑夜,蝙蝠飞行
在沉睡的椽之上,明亮的眼睛凝视之处
从角落的谷堆里。凶猛。坚定。

黑暗吞没如遮盖屋顶。我是谷壳
等待被啄起 当鸟儿从通风口的裂缝中伸出嘴巴。
我仰面躺下以避开降临的恐惧。
两角麻袋迁入如同硕大的盲蝙蝠。


《安塔俄斯》

我躺在地上
我起身 兴奋得像一朵清晨的玫瑰
在搏斗中就着钟声我安排了一次降落
用沙子摩擦自己

那是有效的
作为一种万能药。我不能被放弃
从地球长长的轮廓线,她河流般的静脉
下降到这里  我的洞穴

以草根和岩石为大梁
在黑暗中我置身于 孕育我的摇篮
从每一根动脉培植
像一座小小的山丘

让每一位新的英雄降临
寻觅金苹果与阿特拉斯:
在他通过之前 他必须与我决斗
进入名誉的领土

在从天而生和高贵庄严之中。
他可能完美地把我摔倒在地 复活我的诞生
但让他不加计划,举起我通向天空,
我的飞升,我的坠落。

[注:安塔俄斯(Antaeus),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海神波塞冬与地神该亚所生的巨人儿子,住在利比亚,力大无穷,并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挑战格斗.他的力量来源是大地,所以只要身体不离开大地,就会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来助他打赢胜仗。后来,这个弱点被大力神赫丘勒斯(Hercules)所识破,就在两军的对阵当中,用计将安塔俄斯举至半空中,脱离地面,就此把他给掐死,而赢得胜利。]


《特定的音符》

在最西面的布拉斯科特
在一间干石头的小屋里
他使空气说出夜晚。

听到奇怪的声响
来自跟踪者,差不多是一个语气
在喧嚣的暴风雨中到来

然而一点也不像美妙的音乐。
他责备他们的手指和耳朵
不熟练的,他们的诡计很容易

就使他独自来到岛上
带来了一切
屋子有节奏地震动就像他圆润的小提琴。

所以不论他管它叫灵魂之曲
或不叫,我都不在乎。他把它
从大西洋中部吹来的风中带了出来。

他还在坚守着,在不知名的地方
它勇敢地离开琴弓,
在空气中改变了措辞。

[注:“nowhere”一语双关,不知名的地方;不存在的地方]


《荆豆地》

一年里荆豆
可以开一两次花
而现在它们盛开。
犹如蛋黄被弄脏

所有鸟类的蛋在
所有春天的鸟巢里
被刺破并高高悬挂起来
在灌木丛的各处成熟。

山坡锈成了金色。
绿色嫩芽暗中燃烧的上方
尸体的残渣碍手碍脚
花朵被灼伤

拿一根火柴在
荆豆下面,它们突然被烧光。
在阳光下他们没有弄出任何火星
但剧烈的高温在震颤

像那样燃成灰烬
只能带走荆棘
坚韧的枝条并未着火
像骨头和烧焦的号角那样继续存在

金色的,锯齿边的,有弹力的,有褶边的
这些受阻了的,干枯的浓艳
存留在山坡上,靠近石头做的壕沟
在燧石床和战场之上。

(以上4首由孙敏翻译)


《个人的赫利孔》
——给迈克·朗利

小时候,人们无法阻止我去看水井。
还有带有吊桶和辘轳的老水泵。
我爱那幽深的坠落、被困的天空,
水藻、菌菇和湿苔藓的气味。

一口井在砖厂,盖着朽烂的木板。
我体会当桶拴在绳子的一端
骤然落下时激起的丰沛的响声
那么深,你看不到井中倒影。

一口浅井在干涸的石渠下
丰产得好像一个养鱼塘。
当你把长长的根拽出柔软的泥层,
一张苍白的脸在井底漂荡。

还有的井有回声,用纯净新鲜的乐音
回应你的叫喊。还有口井令人害怕
从那儿的蕨类和高高的毛地黄间
窜出一只老鼠扑踏过我的倒影。

而今,去窥探根须,用手指搅弄泥土,
像大眼睛的纳西瑟斯,凝视某个泉源
有损成年人的体面。我便写诗
为了照见自己,为了使黑暗发出回声。

注:赫利孔是希腊神话中缪斯女神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口灵感之井,是灵感之源泉。灵感是诗人们最深的迷信。迈克·朗利是希尼的朋友,也是个爱尔兰的诗人。纳西瑟斯是希腊神话中因自恋凝视自己倒影而化作水仙的美少年,是诗人们极其常用的形象,在心理学中也常被提及。潘光旦先生译霭理士《性心理学》将其名译作“奈煞西施”。


《惩罚》

我能感觉到
她的脖子上
绞索的拖扯,风
在她裸露的前胸。

将她的乳头
吹成琥珀珠,
摇荡她的肋骨
那脆弱的缆索。

我能看到她在沼泽中
溺死的身体,
那使她沉陷的石头,
漂浮着的粗枝细杈。

她曾是那下面
一棵被剥了皮的小树
被人挖出来
骨头如橡木,脑子似小桶:

她被剃过的头
像黑谷地收割后的残茬,
她的蒙眼布是条脏绷带,
她的绞索是枚戒指

珍藏着
爱情的记忆。
小淫妇,
在人们惩罚你之前

你有亚麻色的头发,
缺乏营养,你
焦黑的面庞曾经漂亮,
我可怜的替罪羔羊。

我几乎爱上了你
但那时我也只会,我知道,
将沉默的石块投向你。
我是狡黠的窥淫人

窥看你大脑暴露的
变暗的沟回,
你网状的肌肉
和所有你那些编着号的骨头:

我沉默地伫立
当你背叛了的姐妹们,
涂着柏油,
在栏杆边哭泣,

我默默地纵许
这文明的暴行
更领悟了这严酷的
族群的、私密的复仇。


注:希尼写过很多描写沼泽中的尸体的诗如《沼泽女皇》、《格拉伯男尸》。《惩罚》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沼泽是爱尔兰的基本地形构造。诗的前半部分描写希尼在照片上看到过从沼泽中挖出的2000年前的女尸,一位因通奸(在今天可能只算得上未婚同居而已)被族人处死的女孩(这样的故事在中国民间也不少见),今天作为考古发现呈现在人们面前。倒数第二段描写希尼当时的爱尔兰天主教女孩因为嫁给英国士兵而被涂以柏油示众。对比与冲突的感情是希尼在很多作品中令人喜欢的地方。

(此处注释参考吴德安先生《希尼诗歌艺术》一文,即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希尼诗文集》代后记)

以上面两首舶良指玄/译

来自群组: 读睡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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