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人，当有所爱：或棋或琴或麻将

人，当有所爱：或棋或琴或麻将

文｜余秀华

记了两个月日记，开头往往是“今天的天色阴沉”或者“又是一个晴好的日子”，仿佛成了一个蹩脚的天气报幕员，反复重复着这些字句，如同每天重复的生活，枯燥而安详。你知道什么事情要做成就是要不停地重复，如嚼黄蜡地重复。这是对抗生活的一种培养也是对心性的一种磨练，所有的信仰靠的是什么？就是重复，天天读经，每天读几百遍，它要的是两方面的东西：一，理解经书的意。二，安定自己的心绪；人会在你情绪波动的时候劝你看看经书，其实就是让你在不停的重复里把自己的心安抚下来。我对许多经书都感兴趣，但是都没有读明白的，天生愚钝，不能怪我。

农历二月十二了，二月里有许多亲戚朋友的生日，我都记得：今天是我弟妹的生日，后天是朱威廉的生日（他的生日按阳历算），二月十五是父亲的生日，二月二十一是女朋友的生日（她的生日，她男朋友会送香肠的。）二月二十是明哥的生日，二月二十三是小姨的生日，二月二十八是母亲的生日（她已经死去三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把他们记得清清楚楚，明哥的一篇文章里也曾经写过他在一些日子下面划下的红色的标记，包括他生活里的一些纪念日。而我仅仅记下的是我生命里的这些人，他们在这些日子里投出的光亮。这些相遇和恩情如同生命里的一根根基石，压住我生命的妖风，免得我飞到半空。

上午在院子里看阿城的《棋王》，为什么有许多人喜欢这篇小说呢？合上书本的时候，我感觉轻松：明白轻松的故事情节，不像我看《瓦尔登湖》前面两章，恨不得把书撕了，当然后面的就顺了。于是感悟到：这行云流水似的写法里所包含的东西。第一，就是爱好，王一生应该叫“癖好”，为痴，此人其貌不扬，出身孤苦，但是多么多么幸运，他找到了象棋，而且深谙此道。我也会象棋，不过如同我写诗歌一样，没有套路。记得为了参加省运会，封闭训练了一个月，后来一年不想摸象棋，可见对象棋没有痴情。人，当有所爱，或棋或琴。麻将？你想要个东风破吗？

第二，就是慈悲。我在这篇小说里看到了黑暗，也看到了光明，阿城的成功之处是用光明包含了黑暗，对比一下，如果我写，可能就写歪了。一群在特殊社会时期（上山下乡），低层人物的歌哭唱吟。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宗教，想到我读过的一些经书，其实，每一部书都可视为人间经书，你从中获得感悟，它就是你的一座小庙堂。它让你忘记吃饭，忘记痛苦，忘记伤害，她便成为了保佑你的袈裟。《棋王》的结尾是高潮，高潮来得有一点突兀，哈哈，咱的前戏好没有做足哦！王一生一个人把9个人干翻了，这是盲棋，我忘记了柳大华最多一次干翻了几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快递才能通，我肥死了一棵朱瑾，想找棵苗子回来补上。我养死的花都是被我肥死了的，这养花也和爱情一样不能用力过猛，因为一般人不懂得以柔克刚，明明姑奶奶我生猛得很，对面的你怎么不能以柔克刚呢？在象棋方面也是这个道理：对方攻势太猛，你就温柔一点，你一温柔，他的骨头就酥了。道理，我懂；实践，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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