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睡诗社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
图片加载失败

用微信扫码,即可通过手机逛社区

今日头条

[外国诗人] 克尔凯郭尔:原野里的百合和天空下的飞鸟——三个虔诚的演说

[复制链接] TA的其它主题
查看1003 | 回复0 | 2020-3-30 16:41: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阅读。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640?wx_fmt=jpeg.jpg
索伦·克尔凯郭尔(Soren Aabye Kierkegaard,1813年—1855年),丹麦宗教哲学心理学家、诗人,现代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后现代主义的先驱,也是现代人本心理学的先驱。曾就读于哥本哈根大学。后继承巨额遗产,终身隐居哥本哈根,以事著述,多以自费出版。他的思想成为存在主义的理论根据之一,一般被视为存在主义之父。反对黑格尔的泛理论,认为哲学研究的对象,不单单是客观存在,更重要是从个人的“存在”出发,把个人的存在和客观存在联系起来,哲学的起点是个人,终点是上帝,人生的道路也就是天路历程。

原野里的百合和天空下的飞鸟
——三个虔诚的演说
文|克尔凯郭尔 译|京不特

       前言
  (考虑到这本小书出现时的情境,它使得我回想起我的第一个,特别是回想起我的 “为我的第一次教益演说”的第一个前言,那紧接在《非此即彼》之后、1843年出版的两个教益演说的前言,)我这样希望,这本小书也使得那『被我带着欣悦和感恩地称作是我的读者的』的特定『单个的人』回想起同样的东西:“它渴望继续作为『那藏匿的』而存在,它在隐蔽之中成为藏匿者,一朵隐藏在大森林之中的小花朵”。在这样的情境之中这本小书会使得他回想起这些;并且,我又希望这本小书将使得他——正如它使得我——回想起那在1844年出版的两个教益演说的前言:和那『曾以左手和正以左手达到的』笔名正相反,——“它在右手之中被给出”。
  1849年五月五日
  S.K.

  祷告

  在天之父!什么是『作为人』和什么是对『作为人』的虔诚要求,这其实也就是那『一个人在和许多人在一起、尤其是在人堆之中时所特别难以知道的』,和那『一个人在别处得知的、却在和许多人在一起、尤其是在人堆之中时特别容易被忘记的』:我们必须学习『作为人』,或者说,如果我们忘记了,我们必须从飞鸟和百合那里学习;们必须学习,虽然不是一下子和一次性地,我们还是能够从它们那里到某种东西,一小点一小点地学;这一次我们必须在飞鸟和百合那里学会沉默、恭顺和快乐!

  在复活主日之后的第十五个礼拜日的福音

  没有人能够侍从两个主,因为侍从两个主的人要么恨这个而爱那个,要么遵从这个而鄙夷那个。你们不能同时拜上帝和拜金。所以我对你们说,不要去为你们的生命操心,不要为吃的喝的操心;不要为你们的肉体操心,不要为穿的操心。难道生命不比食物更重要、难道肉体不比衣服更重要?看天上的飞鸟;它们不播种不收割不储存,而你们天之父喂养它们;难道你们不比它们更重要么?在你们之中,不用说为之操心,但谁又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为什么要去为衣服操心?看原野里的百合花,它们怎样生长;它们不工作不纺织。但是我告诉你们,即使是所罗门最荣耀的时候,服饰尚不及这些百合中之。对于那些在原野今日存在而明日被扔入火炉的野草,上帝尚且赋予它们如此服饰,难道他不为你们作更多服饰么,你们这些微渺信仰的人们?所以你们无须操心,无须说:我们吃什么或者喝什么或者穿什。这是异教徒所求;因为你们在天之父知道你们对所有这些东西的所需所求。但首先寻求上帝的国和他的正义,然后所有这些东西都将赋予你们。所以不要为另一个明天操心,因为明天的这个日子当为其自身操心。每天都有其自身难念的帐。[1]


  “观看天空的飞鸟,注目原野中的百合”

  然而,在“那诗人”的意义上你可能这样说,并且当那诗人这么说的时候,这说法恰恰是引发你的兴趣的:呵,愿我是一只飞鸟,或者愿我象一只飞鸟,象那带着漂游的兴致在大地和海洋之上远飞的自由之鸟,如此贴近天空,向遥远的天涯,——啊,我只是觉得被束缚,一再地被束缚,终生牢牢地被钉死在这个地方,——在这里日常的忧伤痛苦为我作出居留标志!呵,愿我是一只飞鸟,或者愿我象一只飞鸟,它比一切被大地重力吸引的东西都更轻巧,在空气之上,比空气更轻巧,呵,愿我愿我象那轻巧的飞鸟,在寻找驻足点时甚至在海洋的表面筑巢,——啊,还有谁能够以比我更少的运动,只是作出我的作、听任感觉而由重力依存于我!呵,愿我是一只飞鸟,或者愿我象一只飞鸟,无须任何顾虑,就象那小小的鸣唱之鸟,不管是不是没有人在倾听,谦卑地,——或者骄傲地,诵唱:啊,我没有任何为我的一时一刻、没有任何为我的一切,却分化为千千万万种关怀。呵,愿我是一朵花,或者愿我象那朵原野之中的花朵,幸福地爱上自己,而在此写上句号,——啊,我在自己的心中也感受到这样一种人心的分裂,既不是自恋而割舍一切也不是钟爱而奉献一切!

  如此,这诗人。漫不经心地听上去仿佛他是在叙说那福音书上所说的话,无疑他确实是在使用最强烈的词句来赞颂飞鸟和百合的幸福。然而,让我们再听他怎么说下去。“所以,这差不多就仿佛是一种福音书的残酷,如果去赞颂百合和飞鸟并且说:你应当如此如此,——啊,我,在我这里这愿望是如此地如此地真实:呵,愿我象一只天空下的飞鸟,象一朵原野上的百合。但是我应当成为如此,如此愿望却是一种不可能;而恰恰因此,这愿望是如此真挚、如此忧郁、却又如此热烈于我的内心。福音书多么残酷,如此对我说,这简直仿佛就是要迫使我失去理智,——我要去作为那『仅仅由我深深地感受的』东西,正如这愿望也因此在我的内心之中——『我不存在和无法存在』。我无法理解福音书;在福音书和我之间有着一种语言差异,如果我能够理解福音书,那么这种差异就会杀死我。”

  这对于诗人与福音书的关系是恒常的;这对于他同样是在于他与福音书中关于『作为孩童』的说法间的关系。呵,愿我是一个孩子,诗人这样说,或者愿我象一个孩子那样,“啊,孩子,无邪而快乐”——啊,我则是提前变老的我,罪过的并且悲惨的我!奇妙了;因为人们其实说得很有道理,那诗人就是一个孩童。而那诗人还是无法达到对福音书的理解。那是因为,在诗人的生命的根本之中实在地存在着对于『能够成为那愿望所求的东西』的绝望,由这种绝望给出了这“愿望”的诞生,而这愿望是『无告无慰』[2]的发明。因为,这愿望确实能够在一时一刻里起着安慰作用,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考究则会发现它其实没有在起安慰作用;所以我们说,这愿望其实是由那『无告无』所凭空发明出来的那种安慰。多么奇怪的自相矛盾!是的,而那诗人也是这样一种自相矛盾。诗人是那『痛苦』的孩子,但父亲却将之称为那『快乐』的儿子。[3]在那痛苦中,这愿望在诗人身上出现了;而这愿望,这炽烈的愿望,它使得人的心变快乐,相比葡萄酒、相比春天最早的花蕾、相比那我们在厌倦了白天而在对夜晚的期待之中愉快地对之致意的第一颗星星、相比那破晓时我们对之告别的夜空之中的最后一颗星星,这愿望更能够使得心灵快乐。诗人是『永恒』的孩子,但缺乏『永恒』所具备的严肃性。在诗人想着飞鸟和百合的时,于是他哭泣;由于他哭泣,他在哭泣之中找到对痛苦的缓和,——这愿望,以其巧言雄辩而成为诗人的缓痛:呵,愿我是一只飞鸟,那我在孩提时代的图画书中读到的飞鸟;呵,愿我是原野之中的花朵,那生长在我妈妈的园中的花朵。但是如果我们以福音书的方式对他说:这是严肃性,飞鸟在严肃的意义上是导师,这恰恰正是那严肃性。这时诗人就必定会笑,——他拿飞鸟和百合来开玩笑,如此逗笑,以至于我们所有人,甚至包括有史以来最严肃的人都笑了;但是福音不为他的这种方式所动。福音如此严肃,乃至所有那诗人的忧郁都不影响它,虽然这抑郁改变了世上最严肃的人,使之在某一时刻屈从于诗人而进入诗人的思想,与之一同叹息并且说:亲爱的,这对于你确实是一种不可能!是的,我也不敢说“你应当”;但是福音敢于命令那诗人,对他说他应当如同飞鸟。福音是如此严肃,乃至那诗人最不可抵挡的奇思异想都无法使之进入微笑的状态。

  你应当重新成为孩子,于是或者最终你应当开始能够和想要理解那为孩子准备的词汇,这个词汇是所有的孩子都理解的,而你应当去象孩子一样地理解它:你应当。孩子从来不问其根据,孩子不敢、孩子也无须问,——这里其一对应于其二:正因为孩子不敢,所以孩子无须问其究竟;因为对于孩子来说,这个『他(她)应当』本身就足以构成依据,而所有依据集为一体也无法在足够的程度上成为孩子所要求的依据。孩子从来不说:我不能。孩子不敢,并且这也并非是真的,——这里其一对应于其二:正因为孩子不敢说“我不能”,所以其“不能”就不是真的,而因此就显示了『真相就是孩子的能”』,因为如果一个人不敢做别的,那么『不能』(做这个)就不可能,这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这里只是牵涉到一个人明确地不敢做别的。而孩子从来不寻找借口或者强调理由,因为孩子由『那可怕的』的真相而懂得,对于那些没有藏身之处的东西,——既然无论在天上还是地下、在客厅还是在花园都没有办法躲开这个“你应当”,我们是无法为之找到借口或者理由的。而当我们很清楚,如果藏身之处是没有的,那么借口或者理由也就无法存在。当我们由『那可怕的』的真相而知道,借口或者理由是不存在的,这时候,我们自然就不去找到它,因为不存在的东西是找不到的,——而我们也并不去找它;我们只是去做我们应当做的事情。那孩子从不需要长久的深思熟虑;因为在孩子应当去做什么的时候,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深思熟虑的机会;即使不是这样,即使这里不是“一瞬间”,在这孩子仍旧是应当去做什么的时候,——是的,虽然我们给这孩子永恒之久去思虑,这孩子却不会需要这永恒,这孩子会说:要那么多时间干嘛,既然我仍旧是应当去做。然而孩子还是接受这时间,然后他(她)会以另一种方式使用这时间,将之用于游戏、嬉乐以及诸如此类;因为那孩子所应当去做的事情,他(她)应当去做,——这是确定不变的事情,和深思熟虑毫无关系。

  那么让我们根据福音的指导严肃地把百合和飞鸟作为导师。这里说严肃认真地』,因为福音不至于过分地神圣到无法使用百合和飞鸟的程度,但也不至于世俗到这种程度,——乃至它只能够要么是『抑郁地』要么是『微笑地』观察百合和飞鸟。

  让我们从作为导师的百合和飞鸟那里学习『沉默』,或者学着缄默。[4] 因为,很明显,将人区分于动物的标志是言语,——如果谁愿意,也可以这样说,——将人区分于百合的标志是言语。然而,并不因为“能够言语是一种长处”,我们就理所当然地能导出“『能够缄默』并非应当是一种艺术”或者“『能够缄默』只应当是一种微不足道的艺术”这样的结论来;恰恰相反,正因为人能够言语,所以『能够缄默』恰恰才正是艺术,而恰恰因为这种人所特有的长处如此轻易地诱惑着人,所以对于人来说『能够缄默』才恰恰是一种伟大的艺术。而人可以学习于那沉默的导师:百合和飞鸟。

  “首先寻求上帝的国和他的正义”

  但是,这意味了什么、我将要去做什么,或者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追求,——如果我们能够说它是在寻求期盼上帝的国?是不是我应当去努力尝试去得到一个相应于我的能力和精力的职位以求在之中起作用么?不,你首先应当去寻求上帝的国。是不是我应当去把我的所有财产施舍给穷人们?不,你首先应当去寻求上帝的国。是不是我应当去走上大街向世界传播这种学说?不,你首先应当去寻求上帝的国。但是如果这样,那么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是我所应当去做的?是的,确实如此,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没有什么可做;你应当在最深刻的意义上使得你自己成为『无有』[5],在上帝面前成为『无有』,学着缄默;起始就在这种沉默之中,这起始就是『首先去寻求上帝的国』。

  这样,虔诚地,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向后退着地,我们走向了起始的地方。起始的地方不是不是我们一开始出发的地方,而是我们要走向的地方。起始的地方就是『变得默然』这种艺术,在上帝面前默然,这是敬畏上帝的起始,因为正如敬畏上帝是智慧的起始[6],沉默则是敬畏上帝的起始。正如敬畏上帝比智慧的起始更多地是智慧,沉默则比敬畏上帝的起始更多地是敬畏上帝。在这种沉默之中,那『愿望』和那『欲求』的许多想法敬畏地缄口:在这种沉默之中,那『感恩』的丰富言辞敬畏地进入寂静。

  『能够言语』是人相对与动物的长处;但是在相关于上帝的时候,对于那能够言语的人,『想言语』很容易成为败坏作用。上帝在天上,而人在地上:所以二者不能交谈在一起。上帝是全知的智慧,而人所知的只是散言碎语:所以二者不能交谈在一起。上帝是爱,而人——正如我们对一个孩子所说——甚至就其自身利益而言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傻瓜:所以二者不能交谈在一起。只有在非常的畏惧和颤栗之中人才能和上帝交谈;在非常的畏惧和颤栗之中。但是根据一个另外的原因,『在非常的畏惧和颤栗之中言语』是艰难的;因为正如恐惧[7]使得声音在身理上背弃我们,同样『非常的畏惧和颤栗』使得言语在沉默之中成为寂静。那正直的祷告者知道这个;而那不是正直的祷告者的人,他可能在祈祷之中恰恰学到这个。有着某种东西如此深切地在他心中,一种对他如此重要的事情,『确切地使得上帝能够理解』对于他是如此地重大紧迫,他惟恐自己会在祈祷之中忘记了什么,啊,而如果他忘记了,那么他惟恐上帝就其自身而言不会记住它:所以他要集中精神来衷心炽烈地祷告。而如果他真的这样衷心炽烈地祷告,又会怎样呢?那奇妙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渐渐地由于他在祈祷之中变得越来越衷心炽烈,所以他能够说的东西越来越少,到最后他完全地变得默然。他变得默然,而那可能作为言语对立面并且比沉默更过的则是,他成为了一个倾听者。他认为的祷告是言语;而他学得的祷告不仅仅是沉默,也是倾听。就是这样;祷告不是听自己言语,而是渐渐缄默,并且继续缄默,等待,直到祷告者听见上帝。

  所以,福音书所说的『首先寻求上帝的国』循循善诱地笼住一个人的嘴,或者说,通过回答每一个他所提出的关于『这是不是他所应当做的事情』的问题说:不,你应当首先寻求上帝的国。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些福音书中的词句这样改写:你应当去以祷告作为开始,并非是仿佛(如我们所知)祈祷总是以沉默开始,而是因为这祈祷真正地成为了祈祷,然后而成为了沉默。首先寻求上帝的国,而这就是说:祷告!如果你问,是的,如果你提及每一种可能性而问着:这个就是我所应当去做的么,而如果我去做这事情,那么它就是寻求上帝的国。但是祷告,就是说,正确地祷告,就是变得默然,而这就是寻求首先上帝的国。

  你能够在百合和飞鸟那里学到这种沉默。就是说,它们的沉默不是艺术,但是在你变得如百合和飞鸟一般地沉默的时候,那么然后你就处在的起始的地方,这就是,首先寻求上帝的国。

  在上帝的天空之下,在百合和飞鸟那里,在那里多么庄严,不是么,为什么?去问诗人,他答:因为在那里有着沉默。投向这种庄严的沉默正是他所神往的,他神往着离开人世间的尘嚣,——尘嚣之中有太多言语;离开这个世俗人生,——这人生只是以一种可悲的方式证明了人通过言语为标志区分于动物。“因为”,诗人将这样说,“区分于其他固然好,不,我还是远远地更喜欢那里的沉默;我更喜欢它,啊不,这是无法比拟的,这沉默无限地区分于那能够言语的人。”诗人认为在自然的沉默之中他感觉到『神圣』的声音;而在人众的忙碌言语之中,他认为不但不感觉到『神圣』的声音,而且丝毫不感觉到人和神圣间始有着什么关系。诗人说:是的不错,言语确实是人相对于动物的长处,——如果人能够缄默。

  但是,『能够缄默』,你能够这种在那野外的百合和飞鸟那里学习这种能力,那里有沉默,而在这沉默之中也有着某种神圣的东西。沉默在那里;不仅仅是在一切缄默于那寂静之夜的时候,而且也是在白天振动起上千根音弦而一切如同声海的时候,沉默依旧还是在那里:一切各尽其份,在之中没有任何部分去搅扰,而在这些部分构成了集合总体也同样不打破这神圣的沉默。在那里是沉默。森林默然,即使是在森林细语的时候,它一样也还是默然的。因为这些树,即使是在它们最密集地相傍而立的簇丛之中,它们相依相拥,这恰恰是人所罕有的品格,虽然有预先许下的诺言,人们却很少相依相拥履行其诺言:在我们之间还会是继续这样。大海默然,即使是在大海狂哮的时候,它一样也还是默然的。在最初的一刻你可能听错,你听见它在喧哗。假如你性急而带出这样的消息,那么你就冤枉了大海。相反,如果你有更多耐心和时间去更仔细地倾听,那么你,(奇妙地!)你听见沉默;单调也同样是沉默。当沉默在夜晚驻足于风景之中,而你在田野里听那遥远的吼哮,或者你远远地从农人的房中听见那熟悉的狗吠,那么我们就无法说这吼哮或者狗吠打扰了沉默,不,这种声响属于沉默的一部分,秘密地,并且也还是默然地,与这沉默达成一致,它加深扩大这沉默。

  让我们现在进一步观察百合和飞鸟,我们将向之学习。飞鸟缄默并且等待:它知道,或者更确切地说,它完全而坚定地相信,一切在其应发生时发生,所以飞鸟等待;但是它知道,它没有被赋予去知道时间或者日子[8],所以它沉默。在适当的时候这事自然将发生,飞鸟说,其实不是飞鸟在说,它沉默;但它的沉默是言语表达着的,而它的沉默所说的就是,它相信这个,而因为它相信这个,所以它缄默和等待。在这特定的一刻到来的时候,沉默的飞鸟就知道,此刻就是这特定的一刻;它使用这一刻,而从不会失望。同样,在百合那里,百合缄默和等待。它不会不耐烦地去问“春天什么时候到来?”,因为它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春天自然将到来,它知道,它是否可以去决定一年四季的问题,对于它是最没有什么益处的;它不问“什么时候下雨?”或者“什么时候出太阳?”,或者“我们现在是不是得到太多雨”或者“温度太高”;它不在事先问,今年的夏季将会怎样,多久或者多短:不,它缄默和等待,——它是如此简单,但是它却从来不被欺骗;『被欺骗』只能是发生在『聪明』上,而不在『简单』,——『简单』是不欺骗和不被欺骗。然后这特定的一刻就到来了,而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那沉默的百合懂得,此刻就是这特定的一刻并且使用这一刻。呵,你们这些深刻的『简单』导师,那么是不是在一个人言语的时候也能够和“这特定的一刻”相遇呢?不,我们只能通过缄默而与这一刻相遇;如果我们言语,哪怕我们只说一句话,都会错过这一刻,交一臂而失之;这一刻只是存在于沉默之中。所以在这一刻出现时,人很少真正能够明白而去正确使用它,因为他无法沉默。他无法缄默和等待,也许这能够说明,为什么在这一刻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无法感觉到。因为,虽然这特定的一刻孕毓了其丰富的意义,它却不会在它的来临之前有任何关于它到来的预告,到来的时候它来得太急而无法预告,而在到来之前也不存在“预先一刻”的时间;这特定的一刻也不会带着喧嚣和喊叫地来临,不管这一刻本身是怎样意义重大,不喧哗,它悄悄地来,带着比任何生灵最轻的足音更轻的步履,因为它带着『那突然的』所具的轻盈步履,它偷偷地来了: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感觉到“此刻它在这里”,那么我们就必须默然;而在下一刻则它已经消失,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成功使用它,那么我们就必须默然。但是无论如何,一切还是依赖于这特定的一刻。确实在许许多多人的生命之中就有着这样的不幸,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特定的一刻,在他们的生命之中『那永恒的』和『现世的』只能是相互隔绝的,为什么?因为他们无法缄默。

  飞鸟缄默和承受[9]。不管它有着多么深的心灵创伤,它缄默。甚至『荒漠』或者『孤独』的悲伤的挽歌手缄默。[10]它叹息三声,然后缄默,再次叹息三声;但是在本质上它缄默。因为不管它是什么,它不说,它不抱怨,它不责怪任何人,它/只是叹息以重新进入它的沉默。仿佛那沉默会使它爆炸,所以为了能够缄默,它必须叹息。飞鸟的痛苦没有被免除;但是默然的飞鸟为自己免除了那加重痛苦的东西,那来自他人的误解性的同情参与——这是使得痛苦更持久的东西,那许许多多关于痛苦的言语——正是这言语使得痛苦变成了更多于痛苦的东西、变成了烦躁[11]和悲哀的罪过。不要以为这——飞鸟在它承受痛苦的时候缄默——只是飞鸟身上的一小点不诚实,不要以为它——不管它面对别人怎样默然——在它的内心之中并不缄默,不要以为它抱怨自己的命运、责怪上帝和人们而让“心灵在悲伤之中行罪过”[12]。不,(不要去象上面所说的这样去以为);飞鸟缄默和承受。啊,人则不这样做。那么,为什么相比于飞鸟的痛苦,人的痛苦就显得这么可怕?是不是因为人能够言语?不,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都知道言语是一种长处;真正的问题是在于人不能缄默。这其实并非是类似于那烦躁而失去了耐性的人,或者更激烈一些,那绝望中人,——在那烦躁的人或者绝望中人说或者叫喊着“但愿我能够拥有风暴的声音来说出所有我的苦难——恰如我对之的感觉”的时候,(其实这已经是对于言语和声音的一种滥用了),认为自己是明白怎么一会事。呵,这只是一种蹩脚的补救方式,他只会在同样的程度上更强烈地感觉到他的痛苦。不是办法,而如果你能够缄默,如果你能够拥有飞鸟的沉默,那么,痛苦还是会变得微弱一些的。

  正如飞鸟,百合也一样,它缄默。哪怕是在它凋谢得时候,它站着承受痛苦,然而它还是默然;那天真无邪的孩子不会掩饰自己——人们也不会去要求他(她)掩饰自己,而这就是无能者的幸运,因为『能够掩饰自己』这种艺术事实上是需要人付出极大代价的,——它不会掩饰自己[13],自己的颜色变了它也无能为力,那能够让人们从这种苍白的颜色变化之中看出的,也泄露了『它痛苦』的信息,但是它缄默。它想要保持挺立来隐藏它所承受的痛苦,只是它无力做到,它无法达到这种自制力;它的头孱弱弯曲地垂下;路人(如果有着如此同情着的路人,乃至他能够关注它!),——路人明白这意味了什么,这(虽然无声却)胜于表达;但是百合缄默。如斯百合。但是因为什么缘故,拿人的痛苦和百合比较就显得如此可怕,难道是因为百合无法言语?如果百合能够言语,啊,如果它真的如同人那样不曾学会『缄默』这种艺术:那么它的痛苦岂不是也会变得可怕?但是百合缄默。对于百合,『承受』就是『承受』[14],既不多也不少。而既然『承受』既不多也不少地就是『承受』,那么那(被承受的)痛苦就尽可能地简单化和尽可能地轻微化。而既然痛苦存在,那么它就无法变得轻微,它只能是它所是。但是反过来如果痛苦并非『既不多也不少』地是它所是,那么它就能够被无限地放大。在痛苦是『既不多也不少』的时候,就是说当痛苦是它所是的那种确定的痛苦时,那么即使它是最大的痛苦,它也只能是那最轻微的『最大的痛苦』。但是如果事实上痛苦的程度是不确定的,于是痛苦就变大;这种不确定性无限地放大放大痛苦。而这种不确定性恰恰出现于人的『能够言语』这个模棱两可的长处。相反痛苦的确定性——亦即它『既不多也不少』地是它所是,只能够重新通过『能够缄默』来达到;而这种沉默你能够在飞鸟和百合那里学习。

  那里,在百合和飞鸟那里有沉默。但是这种沉默表达着什么呢?它表达着对于上帝的敬崇,他是引导者[15],智慧和理智属于他。恰恰因为这种沉默是对上帝敬畏,就象这种沉默在自然之中那样,是崇拜,所以这种沉默如此庄严。而因为这种沉默是这样地庄严,所以我们能够在自然之中感受到上帝,——什么样的奇迹呵,看,一切因为对于他的敬崇而缄默!虽然他不言语,而因为『一切因为对于他的敬崇而缄默』,让我们觉得他在言语。

  没有诗人的帮助,你相反能够在百合和飞鸟那里学习那沉默——那是只有福音能够教导你的,亦即:这是『严肃认真』[16],这应当是『严肃认真』,飞鸟和百合应当是导师,你应当严肃认真地仿效它们,学习它们,你应当变得默然如百合和飞鸟。

  无疑这本身已经是那『严肃认真』了——如果这是被正确地理解,而不是象那做着梦的诗人或者那让自然梦见自己的诗人所想当然的,——这就是:在百合和飞鸟那里你能够感受到,你是在上帝面前,这是通常在言语和与他人的对话中完全被忘记的事实。因为,在我们仅仅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甚至更多——在我们有十个人或者更多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忘记,你和我,我们俩,或者我们十个人是在上帝面前。但是作为导师的百合是深刻的。它完全不让你介入,它缄默,通过缄默它示意你『你是在上帝面前』,这样你记得『你是在上帝面前』——于是你也在『严肃认真』之中、在真相之中变得『在上帝面前默然』。

  变得在上帝面前默然,正如百合和飞鸟,这是你所应当的。你不要说“飞鸟和百合能够轻而易举地缄默,它们本来就不能言语”;这是你所不该说的,你根本什么都不该说,不要尝试,那怕是做最微不足道的尝试,使得沉默教学变得不可能,——在这种尝试中不是严肃地对待『缄默』,而是糟糕而毫无意义地把沉默搞混在言语之中,可能是将之作为言语的对象,这样一来沉默就变得什么也不是,相反变出了一场言语:一场关于『默然无言』的言语。在上帝面前你不要觉得你对于自己比一朵百合或者一只飞鸟更重要——而当『你在上帝面前』这一事实成为了严肃和真相的时候,这后者会成为前者的结果。甚至即使你在这世界所想要得东西是那最令人惊讶的壮举,你应当去认可百合和飞鸟为你的老师,在上帝面前你不要觉得你对于自己比百合和飞鸟更重要。甚至即使当你展开你的计划以这个世界之大不足以容纳这些计划,你应当去向作为导师的飞鸟和百合学习在上帝面前简单地把你的计划折叠进比一个点更小的空间而只发出比那最没有意义微渺性更小的声音:在沉默之中。虽然你在世界承受的痛苦是前所未有地难以忍受的,你应当去认可百合和飞鸟为你的老师,你不要觉得你对于你自己比百合和飞鸟在其小悲哀之中对它们自己更重要。

  在福音把『飞鸟和百合应当成为导师』作为一种严肃事件的时候,就是这样。在诗人那里,或者在那种恰恰因为缺少『严肃认真』而在那百合和飞鸟的沉默中不能完全默然却成为了诗人的人那里就不同。确实,诗人的言语在很大的程度上不同于普通人的言语,这种言语如此庄严,以至于和普通言语相比它简直就象是沉默,但这却还不是沉默。而诗人也不会因为想要缄口而追求沉默,恰恰相反,他追求沉默是为了想要言语——象一个诗人那样言语。在那野外的沉默之中,诗人梦想着那他所不会去实现的丰功伟绩——因为诗人不是英雄;诗人变得善于言语而滔滔不绝——而可能他变得善于言语恰恰是因为他是那丰功伟绩的不幸爱人[17],——而英雄则是其幸福爱人;就说因为这种『不足』使得他善于言语,正如不足造就诗人——他变得善于言语;他的这种『善言而滔滔不绝』就是诗。在那野外的沉默之中他设计着改造和极乐化世界的宏伟计划,从来不成为现实的宏伟计划——不会成为现实,它们只是诗。在那野外的沉默之中他蹲坐在自己的痛楚之上,让一切,——是的,包括那导师们,飞鸟和百合,必须服侍他而不是教导他——他让一切发出他的痛楚的回音;痛楚的这种回音就是诗,因为一声尖叫完全不是诗,而这尖叫的无限回声就其自身而言是诗。

  所以,在百合和飞鸟的沉默中,诗人没有变得默然,为什么?因为他把关系搞颠倒了,他把自己弄得比百合和飞鸟更重要,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有功劳于『把辞句和言谈借给了飞鸟和百合』,而不再觉得自己的任务是『在百合和飞鸟那里学习沉默』。
  
  呵,我的听众,但是福音一定还是通过百合和飞鸟成功地教你『严肃认真』,和教我使得你在上帝面前变得完全沉默!你在沉默之中必须忘记你自己,你叫什么,你自己的名字,那卓著的名字,那悲惨的名字,那无足轻重的名字,这样你就能够在沉默之中向上帝祷告:“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18]你在沉默之中必须忘记你自己,你的计划,那些宏伟的、包容一切得计划,或者那些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及其将来所作出的有限计划,这样你就能够在沉默之中向上帝祷告:“愿你的国降临!”你在沉默之中必须忘记你的意志、你的任性,这样你就能够在沉默之中向上帝祷告:“愿你的旨意行!”是的,如果你能够从百合和飞鸟那里学会在上帝面前完全默然无言,——在这方面是福音所无法帮你的,如果你能够学会,那么对于你,没有什么会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福音通过百合和飞鸟只是教会你沉默,那么它已经给予了你怎样的帮助呵!因为,正如前面所讲,敬畏上帝是智慧的起始,而沉默则是敬畏上帝的起始。走向蚂蚁并且变得有智,所罗门如是说[19];走向飞鸟和百合并且学习沉默,福音如是说。

  “首先寻求上帝的国和他的正义”。但是对于人『首先寻求上帝的国』的表达正是沉默,那百合和飞鸟的沉默。百合和飞鸟寻求上帝的国而不是别的,一切另外的对于它们都成为一种附加物。但是难道它们不是在寻求上帝的国如果它们根本不寻求别的东西?那么为什么福音说:寻求上帝的国;仿佛这里面有这样的意思,之后有别的东西可寻求,虽然很明显福音的意思是说上帝的国是那唯一应当被寻求的?这不可否定地是因为,只有上帝的国首先被寻求的时候,它才能被寻求;而那不是『首先寻求上帝的国』的人,根本不寻求它。进一步说,这是因为,『能够寻求』本身包涵了一种『能够寻求其他』的可能性,所以福音(“至今尚未进入那『也能够寻求其他』的人”的福音)必须说:你应当首先去寻求上帝的国。最后是因为,福音温柔爱怜地降临于人,娓娓对人细语以诱导这人向『那善的』。如果福音即刻就这样说:你惟独应当寻求上帝的国,那么这人就会觉得要求太高,这样他就会一半不耐烦、一半恐惧害怕地退缩。而现在福音多少是使自己适应他。在这个人的视野里有着许多他想寻求的东西,这时福音让自己的言语对准他而说:“首先寻求上帝的国”。这样这个人就想:好啊,如果我在之后可以被许可寻求别的,那么就让我把『寻求上帝的国』作为开始吧。而这样,如果他真的以此作为开始,那么福音知道得很清楚紧接而来的后果是什么,即,他就这样心满意足于这种寻求,以至于完全忘记寻求其他,是的,他甚至不再有寻求其他的愿望——于是现在这就是完全的真相,他惟独寻求上帝的国。如此就是福音的方式,成年人对孩童说话也是如此。设想一个很饥饿的孩子;当母亲把食物摆上桌面而孩子看见了母亲所提供的食物时,孩子几乎是带着不耐烦地哭叫说:“这一点点有什么用,等我吃了它,我还是会一样饿”;乃至这孩子可能会变得很不耐烦以至于根本不愿开始吃,“因为这一点点根本不解决问题”。但是那母亲知道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她说:“是的是的,我的小朋友,你先把这些吃掉,然后我们一直可以留意是不是要更多。”于是孩子开始吃;然后呢?一半还没有吃完孩子就饱了。而如果母亲在一开始就马上教训孩子说“这些完全已经足足有余了”,那么,母亲虽然没有说错,但是她却没有

  通过自己的行为来给出一种智慧的例子。这种智慧其实是教育的智慧,而事实上母亲通过诱导孩子“先把这些吃掉”所体现的就是这种智慧。福音也是如此。对于福音最重要的不是训斥;对于福音最重要的是使得人们受到引导。所以它说“首先寻求”。因此它打住了所有『这个人的反驳』的话头,而将他引入沉默而使得他真正地首先开始这种寻求;然后这寻求使得这人如此满足,乃至现在这就是真相,他惟独寻求上帝的国。

  首先寻求上帝的国,这就是,变得如同百合和飞鸟,这就是,变得在上帝面前默然:然后别的对于你们都将成为一种附加物。
(节选)


上一篇:米沃什:作家的自白
下一篇:福柯访谈录:权力的眼睛
楼主热帖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为草根诗人发声,弘扬诗歌之精神(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诗对生存生命的揭示)。(本站部分内容/图片来源于互联网,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交流学习,如有侵权,请联系作者/我们删除)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