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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的诗歌] 余秀华精选诗歌5首:怎样的缘分是深,哪样的缘分为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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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298 | 回复0 | 2020-4-11 20:33: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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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让我做你的邻居吧


如果我在窗口挂条绿手帕,你就会知道

晚上我会去小酒吧。你会吹着口哨在我对面坐下

酒吧里的长笛声散落到院子里的葵花上

那些金色的颗粒挂了些在你的衣角上

哦,就算在来世,我也要做个粗糙些的女人

忧伤落在眼里也是戏谑的模样


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少碰到

我不知道你怀抱的天空,你不知道我挂出的星辰

我一定暗恋过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就是你

我一定把一个名字捂热过,但是不知道它就是你

直到中年,都放慢了脚步,慢慢熟络

偶尔会在镇上的小酒吧坐坐


你院子里有花有树,偶尔有陌生的女人来

我会一个人喝些酒,微醉后,再去找你讨些酒喝

我是一个粗糙的,不懂事的女人

心里有雷霆却滚不出雨水

也许有一天,喝过两杯后你问我

——这一辈子你哭过吗



◆有一场艳遇在你的声音里


1.

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约却是隔了万水千山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之约

像梦到梦的距离,也如同白天与黑夜的距离

于我而言,亦是情到深情,深情到爱的距离


你说,这是一场逃不脱的缘分

我多想你告诉我,一生里与无数人遇见

怎样的缘分是深,哪样的缘分为浅?

我想问你,这千帆过尽后的遇见可还有珍珠般的泪滴?


偷偷看着你,有时候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屏幕就会

点亮一颗小小的米粒般的心

嘴唇碰到了也是

你不会知道,而我还是提心吊胆


2.

说到月,常有冷凉的月光在夜深时铺满一床

人孤寂如幻。隔窗抓月光,像隔着屏幕抓一个声音

抓一个梦

它白了我的手掌,红了我的心肠


已经不再去问:为何生命苍凉如水?

想来你的身体里也有零碎的冰块

我看着你把它捂成了水,捂成了涓涓细流

脉脉地流出了一个春天


偶尔,泪水滑下,尔后寂然一笑

谁不是在自己的舞台上唱独角戏呢?我们既是观众

也是演员

人是由眼泪滋养着的,亲爱的,泪流完了,人就死了


3.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灵魂。每一个人都有

不同的人生轨迹

所以我们注定相遇。注定有一场艳遇在你的声音里

美而凉


所有过的一次次相遇,像一幅幅风景,醉一醉便罢

只有不多的几幅在心间留下来,最好的一副是你

我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不同的风景

最好的一副,依旧是你


原谅我,对这一场遇见不抱生死之念

常常意乱情迷的瞬间,便了了这一世的情缘

想我当有一个清白的来世

那个时候,怎么样便都好

                                                           2020年03月16日



◆你的眼睛


是这湖水,是这湖水里最清的一脉

是这映了日月又映了星辰的一脉


这湖水千载,手持经书的先生饮过

达官贵人饮过,落魄穷倒之人也饮过


——如你一生里,每一次相逢的美酒和鸩毒

每一次别离的沮丧和爱恋


此刻,风抚水为浪,水汽千里而来

氤氲着我


此刻,我化身为鱼,为只为不在这斑斓星辰里

受溺亡之苦


原谅我。原谅这相逢的喜悦和悸动

愿日子久长,它们成轻风,成细雨


那时候我们哪怕别离

也有了和相逢时候一样的柔情


愿这湖水千年,映照清风朗月

愿你一生所得,皆为你所愿

                                                 2020年02月24日19:55:21



◆下着雨的春夜


我该如何爱你呢,雨不停下着,仿佛从前世到来世

独独猫过了今生

我该如何爱你?风吹动岁月的经幡

近也不能,远也不能


雨不停地下着,淋湿经幡,淋湿梵音

淋湿一个女子千回百转的爱恋

我允许缘分独独猫过了今生。爱是无尽爱

情是不止情


在这样的下午,喜鹊鸣叫在树梢上

仿佛庆典你曾经来过

仿佛庆典我在你的注视里

再一次投胎为人


夜晚来临,我没有了:白天的热烈

像一条蛇,等你打我七寸

我不知道等待的我一次粉身碎骨

还是一次脱胎换骨

                                                          2020年03月31日



◆泥菩萨


一个春天都湿漉漉的,花朵未开已经躬下了腰

像孕育了雷霆,也像孕育了一座空山

我是怀抱雷霆在这空山里行走的人


一个春天都是湿漉漉的,枷锁般套在我沉重的腰身

我有两种疼痛:一是为这人世,一是为你

我有两般不舍:不舍这清醒,不舍糊涂时遇见的你


”鸟鸣山更幽“,我不怕撞见一尊菩萨,一个恶魔

性命在此,你取也罢,留也罢

我的心里已有陡峭的悬崖


中年以后,爱都是裹金的泥菩萨

背着菩萨上山的人,步步踉跄

怕雨淋湿了菩萨,我的胸衣遮在他头上

                                                                2020-03-31
文|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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