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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诗人] 莫斯斯·布朗肖:寻找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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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744 | 回复0 | 2020-5-12 10:3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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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 寻 零 度
文 / 莫里斯·布朗肖
译 / 赵苓岑

书、文字、语言旨在变形,不知不觉我们已习惯了变形,但传统仍在抗拒;图书馆表面呈现另一世界因而震撼,仿佛好奇、惊讶又满心敬畏中,通过一次宇宙之旅,我们突然就发现另一更为古老、凝固于永恒沉默的星球残存的遗迹,必须对自己感到陌生才能不被发现。阅读、写作,我们完全相信这两词在我们精神中扮演的角色完全不同于世纪初:很明显,任何一台收音机任何一块屏幕都在提醒我们这一变化,周遭这些纷扰之音,我们脑中不断、不知名的嗡鸣,听不见却灵敏、不知疲倦的美妙言语,每一秒都在赋予我们一瞬间、普适的知识,让我们成为某一运动纯粹的通道,运动中每个人提早用自己交换一切,始终如此。

上述所说,我们能够预见。但更震撼的:早在技术发明、无线电广播应用、图像召唤前,光听荷尔德林和马拉美的呈现内容就足以发现变化方向及范围,而今天对于这些变化我们已经心领神会,毫不讶异。诗歌、艺术,为最终回到自身,少不了时间参与的活动,时间以特有的需求给运动一个形式,由此,诗歌、艺术投射并体现动荡,甚于如今日常随处可见、另一层面的惊人形式。阅读、写作、言语,这些词,按其完成经历理解,让我们预感,正如马拉美所说,在世,不说、不写、不读,这并非批判。言语、写作以及这些词所包含的要求,必然不再适应那套有效理解劳作、专业知识的模式;势必不再以让人听到为必然目的,这不代表世界会失去语言遍地荒凉,而意味着要有所选择,抉择需魄力。

扩散
马拉美以特有的专断将语言分为几区。一边,是有用的言语,工具、方法、行动用语、工作用语、逻辑用语、知识用语,能立刻传达信息,如同一切好用的工具,淹没于常规的使用中。另一边,是诗歌、文学的言语,言说不再是过渡、从属、惯用的方法,而试图在特有的经历中完成。如此专断分类、分而治之,是在严格划分经纬,本来至少可帮文学围绕自己集合而成,给文学一种语言让它特别让它统一以便更醒目。但我们所见却全然相反。到十九世纪,写作艺术勾勒的地平线依旧平稳,写作之人没想着摧毁或超越。写成诗,成文学活动之本,诗比一切显眼,如果如此严格的框架内诗歌仍旧不可捉摸。我们会想说,至少在法国,或许在整个写作的古典时期,诗歌的任务就是将艺术风险揽上身、救语言于文学导致的危难:人们为保护普遍理解力不受诗歌影响,让诗歌极其显眼、特殊,将其束之高阁,——同时,还得让诗歌防着自己,全力固定它附加强制性规定,让诗歌不定限的特色丢盔弃甲。或许伏尔泰还在写诗,在写散文时就做个最纯粹、高效的散文家。仅在散文中才是诗人的夏多布里昂,开始将散文转变成艺术。他的语言成了墓畔回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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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多布里昂(François-René de Chateaubriand,1768-1848)

只要还有文学,只要文学只为自己存在,只要文学无任何遮掩,文学之地就不求协调,非普遍领域。一旦远远就能预感它的存在,文学就在碎片四射,踏上扩散之路,拒绝留下清晰、可确定的信号让人认出自己。而同时,传统依旧强大,人文主义仍求艺术帮助,散文始终渴望为世界一搏,因生困惑,根本无法理智地一眼分辨。为何碎片满天飞,一般找到的答案都局限,解释不了关键。人们控诉个人主义:无论谁写,都在顺应自我,为与众不同[1]。人们控诉:普遍价值不再,世界从深处分裂,理想与理智在瓦解[2]。或为了更清晰,重将散文与诗歌相区分:将诗歌丢给难以预见的混乱,却发现小说如今统领了文学。文学以小说的形式,仍忠实于语言常规的社会意图,限于小说这一体裁,能够疏通、详细说明文学。小说总被说成洪水猛兽,但撇开特例,这头猛兽训练有素、相当温顺。小说由清晰信号铺垫而成,不致误解。小说自由,但仅限于表面,大胆但不危害这一体裁,因为约定俗成所以谨慎安全,内含丰富的人文主义,因而占优势地位,比肩过去规则的诗歌,那时,诗歌所表达的欲望是让我们避开一切危险的文学元素:仿佛有了毒药,文学就着急分泌解药供我们使用,但解药只能带来平静、供人长期使用。但或许,让文学无害的一切置它于死地。

如果要找扩散的次要原因,就得回答:文学分裂,此为根本,文学踏上扩散之道就标志着走近自己。作家个体,无法解释写作为何置于平稳的地平线之外、在完全分裂的区域。比起各种各样脾气、性情乃至存在的不同,更深层的理由,是因为质疑一切的探索饱含张力。比起世界的分裂,更决定性的理由,是因为就连世界的地平线也得抛诸身后。经历这词再不该让我们觉得:如果说文学如今看似处于前所未有的扩散状态,皆因文学获得许可成了不断翻新的实验地。或许,无限自由的感觉看似激活了今天想动笔写作的手:我们以为什么都能说,想怎么说都可以;什么都拦不住我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切,是不是太多?但一切,最终嫌太少,谁开始写作,因为无心握有无限,最后会发现:倾注全力寻找唯一的点,最好。

文学再不如从前多样,或许越变越单调,仿若我们所说的黑夜,黑夜总比白昼单调。但文学没有分裂,因为它越来越随波逐流顺遂写作之人,或者因为体裁、规则、传统之外,文学成了自由地,任意发挥不求协调。并不因实验多样、新奇、无序,文学成了扩散的世界。要换个说法和表达:文学的经历就是身临扩散的考验,走近避开统一的一切,经历无契约、失调、无权的状态,即错误和外面,无法捕捉又无规律可循。
语言、风格、写作
   
最近一本书,罕见地写出了文学的未来,罗兰·巴特在书中区分了语言、风格和写作[3]。语言是普遍言语,属于我们中的每一人,属于某一特定时间,随我们隶属于世界特定的某一地;是不是作家,皆平等享有语言;无论费力忍受,拱手相迎,还是断然拒绝,语言就在那,见证着我们投身的历史状态,包围我们超越我们,语言对所有人来说仅当下的一瞬,尽管从历史角度看,比起初始状态,语言打造得愈加完善也走得更远。至于风格,就很隐晦,关联着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及本能这些神秘因素,关系着激烈的深度、图像的密集度和孤独的语言,是我们身体、欲望、封闭于我们自身的秘密时间,在随心所欲盲目言说。语言非作家所选,风格也不由他定,必然的性情、自身的怒气、暴风雨或蜷缩、或快或慢,都因为贴近自我,但他一无所知;正因为以上种种他的语言有了独特的腔调,形同个人气质,因为独特所以易于辨认。但这些,仍不是我们所谓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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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巴特《写作的零度》法文版封面

有写作,才有文学。写作是节奏的汇总,是一目了然或谨慎的仪式,借此能撇开我们想要表达的内容及表达方式,宣告:所写一切属于文学,读者看的是文学。写作不是修辞,或者说是另类修辞,它要我们听到,我们已进人封闭、隔绝又神圣的空间,文学的空间。比如,此书针对小说的一章思考极其丰富,文中就指出,简单过去式,与口语无关。服务于叙事艺术;提前指明,作者叙事时选择线性、逻辑的时间,让偶然之地清晰,摆出安全感,安全感是因为故事有了明确划定,一旦开始,就会确定、幸运地走向结尾,即使结局不幸。简单过去式或优选第三人称是在告诉我们:这是小说,正如画布、色彩及过去的角度告诉我们:这是绘画。

罗兰·巴特想提请注意:写作一度对任何人都一样,谁都天真地认同、欢迎。任何作家只操心一件事:写好,意味着将普通语言带到更高的完美层次,或者顺应自己竭力想说的一切;所有人都有着统一的意愿,一致的道德。今不同往昔。因语言特色相区别的作家,因对文学仪式态度不同更为对立:写作,如果是踏入殿堂,这所殿堂,撇开我们生来就有,命运使然的语言,指定了用途、不言明的宗教,强加了嘈杂声提前改变了我们能说的一切,让写作承载了些意图,越掩饰意图越活跃,那么写作,首先就是摧毁殿堂然后再建的欲求;至少,在跨过一道门槛前,要问问此地何属,问清最初为何犯下错下决心封闭于此。写作,最终就是拒不跨过那道坎,拒绝“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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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1915-1980)

如此解释,能更好看清统一不再,而当下文学正为此苦苦挣扎或洋洋得意。每个作家都将写作当作自己的问题,然后根据自身需求随时调整决定。令作家与众不同的,并非仅仅是世界观、语言特征、天资的偶然性及自身独特的经历:自从文学让自身看似转变一切的地方(装扮一切的地方),自从我们发现文学的空气并不空洞,文学之光不仅能照明,还以惯常的光明让事物变形,自从我们预感,文学写作——体裁、符号、简单过去式、第三人称——不是单纯的透明形式,而是格外的世界,其中,偶像遍布,偏见沉睡,看不见的力量在活跃、改变一切,每个人必然竭力摆脱这世界,谁都想毁了它,以便重建不留从前一切用途,或最好留空。不留“笔迹”写作,把文学带到空缺的点,在那,文学消失,而我们,再无须担心文学秘诀,秘诀无非一派胡言,这就是“写作的零度”,所有作家自觉或不自觉寻找的中立,中立,让某些人沉默。

彻底的经历
这样看[4],有助于更好掌握我们面临问题的范围和重心。如果严格遵循上述分析,那么脱离写作、仪式语言——这种语言在用途、画面、象征、套路上,其他文化,比如中国文化,似乎提供了更好的典范,作家似乎首先会回到即刻的语言,甚或他身上的本能声音那一孤立语言。但如此“回归”意味什么?即刻的语言并非即刻产生,它承载着历史甚至文学,尤其最根本的一点,当写作之人想要抓住这一语言时,它就在作家手上变了本质。从中看到“跃进”,这就是文学。我们手握普遍语言,普遍语言让真实可为人支配,用普遍语言说事物,与事物隔着距离,就连语言本身也在使用时消失,百无一是、毫不清晰。但,一但成为虚构的语言,就无所谓用途,不是拿来使用,或许虚构的语言所指,我们以为仍能像在日常生活一样接收到,甚至更轻易,因为只要写下“痛”或“天使”这两个词,我们幻想中就得见天使之美、尝到了痛——的确,但条件呢?首先,只让我们使用事物的世界必须坍塌,事物必须无限远离自身,回到远方的画面,不讲用途的远方;我不再是我,再也说不出我。厉害的转变。因虚构所得,可化为己有,条件是成为所得之物,成为它走近它,也因而剥离自我及一切存在,正如语言再非说话之声,而成了存在,语言成了存在随意的深度,其中,名字成为存在本身,但毫不指代也不揭示。

厉害的转变,更加难以捉摸,首先让人无法察觉,总是不断避开。立刻“跃进”,但因为立刻,所以避开了一切检验。我们知道,只有完成跃进我们才能写作,但为了完成跃进,首先得写,无休止地写,从无限出发去写。想要单纯或口语的自然(正如雷蒙·格诺不无讽刺的劝诱),是企图通过折射的痕迹估量变形,仿佛涉及的是物的世界中固定不变的现象,但实际上变形是世界之空,是一声呼唤,只要我们改变自我就能听到,是一个决定,让做决定的人犹豫不决。罗兰·巴特所说的风格、肺腑之言、本能语言,紧贴我们秘密的内在,所以或许最贴近我们的,也同样最难以接近,如果为了捕捉风格,实在不得不隔开文学语言,除此之外还得再遇文学语言,遂而让不间断的言语造成的深度空洞不发一声,或许这就是艾吕雅的欲求,当他说:不间断的诗歌。

普鲁斯特一开始用拉布吕耶尔、福楼拜的语言:异化写作,为逐渐脱离此状,他不断写,信件尤多。似乎写“多少信”给“多少人”的过程中,他步入了自己的写作活动。成就了今时今日我们叹为观止的普鲁斯特形式,多少幼稚学者将这形式归于有机的结构。但普鲁斯特形式里,谁在说话?是俗世中徒有空洞社会抱负、背负学院式使命、敬仰阿纳托尔·法朗士,给《费加罗》报写专栏、上流社会的普鲁斯特?还是一身缺陷、生活异常、以折磨笼中老鼠为乐的普鲁斯特?还是已然逝去、僵死于地下、就连友人也无法认出、他自己也很陌生的普鲁斯特,仅仅是一只写作的手,“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在写”的手,仿佛时间之外不属于任何人的手?我们说普鲁斯特,但我们清楚,写作的是另外一个人,不仅有另外一个人,还有写作的需求,写作的需求冠以普鲁斯特之名,但表达的却不是普鲁斯特,只有剥夺了普鲁斯特的所有权让普鲁斯特变成另外一个人才可能表达出普鲁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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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1871-1922)

文学的经历是彻底的经历,是不容限制的问题,拒绝稳定、缩减——比如缩减成单纯的语言问题(除非只有从这角度看一切都不会动摇)。文学经历是心怀激情面对自身问题,吸引人然后迫使对方完全进入这一问题。仅让人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文学仪式、神圣形式、仪式画面、美丽语言、韵律规律、数字规律、叙事规律远远不够。如果一本小说完全依照简单过去式、第三人称用法写就,那么显然我们遇见的根本不是“文学”,那么抛开文学,令它一败涂地、无真实、无所谓障碍也无接近口的一切离文学更是遥之又遥。如今上百小说或彰显着极强的掌控力,或自然透出漫不经心的味道,风格或劲爆或无趣,无论如何皆无关文学,归咎原因,既非掌控力,也不怪漫不经心,既非语言松散也非语言典雅之责。

罗兰·巴特以他重大的思考引我们走向他所说写作的零度,或也指明了可捕捉文学的那一刻。但,那一刻,文学并非简单的白描、缺席或中立的写作,而就是“中立”的经历,我们永远无法听到的中立之声,因为一旦中立说话,只有让中立沉默的人才具备听的条件,而听的内容,就是这一中立之音,始终都是说过的话,无法停止一再说起,无人听到折磨,塞缪尔·贝克特一言一字推我们近距离预感到了,的确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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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1907-2003)

注释

[1]但我们也抱怨作品缺才情、千篇一律、无个人特色。

[2]但天主教小说家、共产主义小说家在文学上可谓毫无特色,诺贝尔文学奖、斯大林文学奖表彰又学实践及特征时标准一致。
[3]罗兰·巴特《写作的零度》。
[4]意味着看文学,得像马克思看社会一样抱持变化的观点(这是重点)。文学异化,一部分因为与文学相关的社会依托于人的异化;也因文学背离了某些需求,但今天文学之背离分两方面:一是承认,二是欺骗,让人感觉已经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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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未来之书》,[法]莫里斯·布朗肖 著,赵苓岑 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未来之书》汇集了布朗肖为复刊后的《新法兰西杂志》写的文论。在这些文论中,布朗肖以一种充满激情和焦虑的学识向我们谈论了普鲁斯特、阿尔托、布洛赫、穆齐尔、亨利·詹姆斯、萨缪尔·贝克特、马拉美以及其他一些作家,甚至是将来某一天的最后一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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