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流浪猫

显示全部楼层 · 2019-10-28 21: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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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一座草垛旁
住着三只流浪猫
它们究竟为谁所抛
此事已无据可考

一个黑一个黄一个白
绒嘟嘟的煞是可爱
来时才刚刚满月
田野里油菜花正开

它们陪青草一同成长
伴白云一起流浪
融融阳光泻在身上
也听惯了鸟鸣虫唱

它们从不为吃喝发愁
捉蜻蜓扑蝴蝶逗蟋蟀
困了就在草地上打盹
累了就在草垛旁休怠

它们忘乎所以地戏玩
无欲挥霍着自己的童年
自得其乐好不自在
徜徉在这个金色的世界

这样疯狂度过了两个月
直到田里的庄稼已收割
它们的身体也日渐茁壮
脸上消褪了稚嫩的萌色

这时颤巍巍晃过来一位老奶奶
她拄着拐杖还有些驼背
挑瓜一样将它们一个个抱起
然后选定了最健壮的那位

于是黑猫就住进了
奶奶那间破旧的老屋
老屋凌乱肮脏又局狭
还到处是跳蚤和老鼠

可黑猫总算有了个家
况且奶奶对它还不差
奶奶的老伴去世得早
她需要一个伴将余生打发

奶奶对它疼爱有加
和它在同一个碗里刨食物
晚上睡觉时
还任由它在脚头打着呼噜

有时奶奶也会把它揽在怀里
讲她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孙子
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他们一面
可奶奶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挂记

渐渐奶奶把黑猫
当成了自己的老伴或孩子
有什么好吃好喝都供着它
从不忍心让它去抓老鼠

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让黑猫自恣
它学会了偷别人家的东西
但奶奶从不对它稍加呵斥
还因别人的指责而显得蛮不讲理

直到有一天  黑猫因误吃
滲鼠药的食物而一命归西
奶奶为此在街上大骂了三天
还因此而一病不起

久违的子女终于围拢到身边
他们纷纷数落起老人的不是
一边慌着给奶奶倒茶灌药
一边窃窃私语要大办丧事

奶奶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
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对亲人讲：
“她不需要他们的怜悯
只要那只黑猫来陪葬”

这种稀罕话一说出口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愕然
但当他们刚要去劝
奶奶已溘然撒手黄泉

有道是花开两朵单支各表
我们回头再来说说黄猫白猫

眼见得西风渐烈
树上的叶子日渐瑟缩
幸福的日子如花开花落
苦难的日子如雨中长夜

这时踱过来一条老黄狗
不屑地看着它们两个
它搐搐鼻子耸耸脊
冲着它们一顿奚落：

“常言道人勤有饭狗勤有屎
难道你俩要坐在这里等死
虽然说没人教过你们这些
可你们也应懂得自食其力”

黄猫羞愧地低下了头
当场发誓一定要有出息
白猫怔怔地在一旁发呆
懵懂的样子让人着急

千米外就有一个好所在
黄猫跟着黄狗来到垃圾堆
上面鸡鸭鱼肉齐具备
黄猫吃得津津有味

到捕鼠的年龄了
可黄猫却不懂这项技艺
眼瞅着老鼠肆无忌惮在堆上爬
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口食

这时老黄狗就会跑过来
把那些讨厌的家伙驱离
于是黄猫就心存感激
一心想要报答黄狗的好意

这时黄狗却又说道：
“这些都是人类吃剩的垃圾
即不新鲜也不卫生
闹不好还会拉肚子”

黄猫打着饱嗝儿回答它：
“如今的生活我已很满足
比起我们在草垛
这儿的生活还真不错！”

黄狗一听来了气：
“你这个不知长进的家伙
怎敢与我论生活
敢不敢同我一起去
偷些新鲜食物吃”

黄猫年轻正无畏
又被击中自尊心
不假思索答应了它
请求尽快担责任

从此后它们结伙去作案
从镇东头偷到镇西头
几乎没有人家不知晓
几乎没有人家有遗漏

刘老太是镇上的贫困户
娶了个儿媳被大要彩礼
经济拮据得勉强够需
所备东西才刚刚够办酒席

黄狗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
指示黄猫又窜进这家里
偷了肘子又偷鸡
偷得老太太痛心极

眼看次日要漏台
儿子轻轻责备母亲几句
老太太一气之下喝了药
幸亏抢救及时才没归了西

但黄狗它们不管这些
依旧偷了东家又偷西
偷得油水自己吃
那问他人风和雨

一天黄狗从集市
闷闷不乐回住地
腿上有伤还淌着泪滴
黄猫小心地上前询问
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曲直：

原来黄狗发现了一家宅第
就是镇上的第一书记
为了老父亲六十岁寿诞
三天后要大办宴席

宴席准备了山珍海味
还有它做梦都想吃的鱼翅
它说它年事已高
就想趁此把心愿完了

它本想混进去大嘬一顿
却被当值的狗认出
四条成年藏獒围上来
一下把它咬成了残废

它说这户人家院墙有五米多高
但院内院外都有大树环绕
黄猫你会爬树又身子娇小
一定能进去把我的心愿完了

今晚上夜深人静月儿皎
你年轻敏捷视力又好
偷回后我们共同享用
也不枉我们朋友一遭

黄猫爽快地点点头
盼着日头好早落山坳
它要报答老黄狗的恩典
也要证明自己不是个草包

那晚的月亮圆如烧饼
那晚的月亮红如烤肉
黄狗蹲在外面放哨
黄猫已悄然爬过树梢

黄猫接二连三地折返
扔下海参龙虾和鲍鱼
可就是没发现鱼翅
但已足够它们吃上一星期

不料黄猫不小心将一只碟打翻
惊动了那四只假寐的藏獒
四只畜生恶狠狠地冲出来
咬死了守望的老黄狗

幸亏黄猫跑得快
爬上树才捡了命一条
但自此后黄猫就不见了
也没有谁认真去寻找

时令的变化
常常出乎人的预料
仿佛一夜之间
浅冬已吻着残秋的脚

西风拖走了最后一片黄叶
垄上绿油油  小黄花乱点堤间
但那是麦苗  是野菊
它们都不是春天

沉重的露水压弯了侧柏
冰冷的霜冻惨白了衰草
草垛早已被主人掏空
弓着腰在凛冽的风中呼叫

白猫又冻又饿孤苦伶仃
无助地对着白色的太阳哭泣
是世界把它忘了
还是它被这个世界无情遗弃

这时走过来一个小男孩
看模样也就八九岁年纪
他浑身脏兮兮
头发最少三个月没理
大概是赌气离家出走
又大概是流浪经过此地

这时他发现了白猫
显得好奇又爱惜
忙欠身把它抱起
用手指将它的毛轻轻梳理

然后凑在它耳边说：
“你瞧，我们都被这个世界遗弃
都一样孤独又缺衣少食
请让我尽快带你离开这里

我们到南方去
那里天气暖和不用加新衣
那里食物丰富四季有得吃
那里还有我的父母来呵护”

白猫重重地点点头
生怕小男孩不带它去
它想自己父母也许也在那里
那里是留守孩子心中的圣地

于是小男孩把它装进破背包
他们一起来到了车站
车站上人流熙熙攘攘
因何而来为何而往

他们跟在一群大人身后
轻轻松松混上了火车
火车呜呜鸣了一夜
终于到了下车时刻

一下火车小男孩就傻了眼
怎么到处是人却都不认得
脑海不断闪现父母的画面
可长这么大也只在照片上看见

时近中午早已饥肠辘辘
白猫不停地探出头来喵叫
他们没钱去买食物
甚至连垃圾桶也遍寻不到

这时一位叔叔凑过来
满脸媚笑向他们询问
得知他们要找父母
忙拍着胸脯说这事好办

好心叔叔帮他们打饭
给小男孩洗澡又买新衣穿
人靠衣裳来马靠鞍
小男孩出落得真好看

好心叔叔开着车
把他们送进一座大宅院
那宅院干净整洁又气派
红瓦红墙红地板

一溜的彩灯屋檐挂
两头石狮门外趴
双畦青草平如剪
汉白玉小道中间插

这时一对青年男女走出来
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
男的俊  女的俏
好似影星从荧幕下

小男孩愣怔了一霎那
突然扑进女人怀里喊妈妈
小男孩这头哭得如狼嚎
女人那头却笑歪了嘴巴

她把男孩揽怀里
血红的口中连声说：
“不错不错
张哥办事就是利落！”

然后扭头对男人说：
“办起事来要干脆
你快去打开保险柜
这次一定要多给”

叫张哥的忙不迭说：
破费破费！
他眉毛眼睛挤到了一堆
仿佛汉奸见到了东洋鬼

从此小男孩就在这儿住下
好吃好喝没有亏待他
上学下学有车坐
还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儿

但这家人嫌白猫太普通
碍于小男孩面子才没有撵
后来他们又买来一只金银眼
让它和小男孩日厮夜伴

待和小男孩熟稔后
又把白猫送进了垃圾堆
前年还有人亲眼见
它正在中国南方某地睡

而在中国北方  一则寻人启事
同样耐人寻味：
一位男孩名刘守  时年有八九
从河南某地出走  据目击者称
走时带一白猫  奶奶泣盼已久

这启事登了已有三年多
小男孩应该上了中学
而同他一起出走的白猫
不知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