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昌耀诗歌《花朵受难》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1-5 12:4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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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受难
——生者对生存的思考
文/昌耀

大路弯头，退却的大厦退去已愈加迅疾
听到滴答的时钟从那里发出不断的警报。
天空有崩卷的弹簧。很好，时间在暴动。
我们早想着逃离了。但我们不会衰老得更快。

我们横越马路时刮起秋风。
感觉女伴被自己的视觉蛰痛了。
她突然变色，侧转身跳开去，猛跑几步，
俯身从飞驰而过的车轮底下抢救起一枝红花朵。
时间对抗中一枝受难的红花朵。
快抱好我的献与。——女伴说。
她翘起小指尖梳理一下鳞瓣花页这样递给我。
这是我生平接受馈赠的第一枝花朵了。
修篁啊，你知道大丽花是怎样如同惊弓之鸟
坠落在车道的么？似我无处安身。
你知道受难的大丽花是醉了还是醒着？
似我无处安身。

女伴与我偕同大丽花伫立路畔。
没有一辆救护车停下，没有谁听见大丽花呼叫。
但我感觉花朵正变得黑紫……是醉了还是醒
着？
我心里说：如果没醉就该是醒着。

夕阳底下白色大厦回光返照，退去更其遥远。
时间崩溃随地枯萎。修篁，让我们快快走。

1992

赏析

今天分享的这首诗是诗人昌耀的《花朵受难》，诗人通过渲染花朵的处境，仿佛在描写自身的处境，体现的是生存的张力，有一种紧迫感和觉醒的知性。诗歌的副标题为：生者对生存的思考，涉及这类主题，离不开诗人自我生命之体验。而诗歌的起始却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从车轮底下抢救一朵花，这拯救花的生命，仿佛在拯救自己的生命一般，诗境开阔壮美。诗人通过以小见大，展示了生命的难测。

在赏析诗歌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诗人：昌耀，原名王昌耀，1936年6月27日生于湖南省桃源县人。他的诗以张扬生命在深重困境中的亢奋见长，感悟和激情融于凝重、壮美的意象之中，将饱经沧桑的情怀、古老开阔的西部人文背景、博大的生命意识，构成协调的整体。诗人后期的诗作趋向反思静悟，语言略趋平和，有很强的知性张力，形成宏大的诗歌个性。2000年3月23日，昌耀与肺腺癌抗争数月之后，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离开人世。从诗人的简介来看，让人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抗争和生存的困境。这仿佛是一个被苦难围困的生命，没有救援，而只能自救，而诗人自救的方式就是写诗。通过诗歌展现生命之思。都说苦难悲愤出诗人，我想，他也是代表诗人之一。为了进一步理解诗人，我们结合这首《花朵受难》来具体分析一下。

第一节，诗人首先交代周围环境，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看清自然的面目，制造紧张感，诗歌一开场就充满了张力。意象群迅速建立起来，路拐弯、大厦迅疾退却、时钟不断报警、天空如弹簧、时间暴动，这些都是带有张力的场面，不论是视觉、听觉，还是知觉，给人带来一种错愕感，诗人究竟在干嘛？而诗人想到的是逃离，离开危险之地。诗人说“但我们不会衰老得更快”，可以理解为生命的对峙状态，体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第二节，诗人大篇幅的描写拯救花朵的过程，以及接受馈赠的心路历程，语言相当有特点。一首好诗，要么语言见长，要么意境见长，而这首诗兼而有之，而且更具思想性。首先说说救花的过程，大量动词的使用，使这种深刻严肃的主题不那么沉闷，显得生动活泼，仿佛还带着灵动感。红花朵从车轮底下救下了，仿佛生命又活了过来，这就好比时间就是生命。而花朵在等待救它的人时，与时间进行了长久地对抗，随时都有丢掉生命的可能。因此，无形的张力就形成了。

接着，女伴将受难花朵馈赠诗人，这整个过程引起了诗人的深思。诗人把自己的命运和花朵的命运联动，看着花就像看着自己一样。诗人用惊弓之鸟、无处安身、是醉还是醒，这些充满困顿的词汇，似在陈述自身命运的艰苦，让读者有点无所适从之感。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生命呢？会有如此多的感受。读者也陷入深深地思索幻想之中。

第三节，诗人将花朵人化，即使救下了，但依然难逃死亡的宿命。诗中说“没有一辆救护车停下，没有谁听见大丽花呼叫”，仿佛这卑微的生命并不值得关注，也没人会关注，瞬间有一种冷漠感上升。此时，诗人也正感受到生命的逝去，用自问自答来安抚生命，显得非常冷静，这或许是一种智慧的体现吧！

最后，诗人又提到大厦这个庞然大物，在夕阳下退得更遥远了，时间也崩溃枯萎，黑夜也即将来临。诗人说“修篁，让我们快快走”，似在加速逃离。在命定的时刻，仿佛只有逃离，才有可能延续生命，逃离也是自保的手段之一，逃离是抗争后的不得以而为之。

为了生存，诗人可谓想尽了办法，最后的选择是逃离。命运的不确定性所造成的紧迫感，也让诗人似醉非醒，但是理性依然占据上风，行动没有迟疑，依然知道该去向何方。对生的渴望会不自觉激发人的潜能，诗人将这一能量转化为诗歌语言，是对生命进一步的回光返照。由此可见，诗人对生命的体悟是异于常人的，具有知性和深刻性。您说呢？

抛砖引玉，就诗论诗，以写代学，至此，就结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欢迎评论区交流。如果您有值得推荐的诗歌，欢迎留言告诉我，一同欣赏，共同进步。我是诗者格命草，欢迎关注，下期诗评见！